含钏觉得不会。
从哪儿下手?淑妃好歹是川贵世家出身,经营十来年,把长乐宫守得跟铁桶似的。
和淑妃息息相关的白家,白家的崔氏,便是其中最薄弱的一环。
含钏要搬出去了,有些话不说,堵在心头和胸口,她怕自己后悔。
一番话,崔氏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鳝是蛇,什么是好是坏...啥意思呀?”
见含钏色温和却不太搭理她,崔氏重重地摔了东偏厢的门。
含钏叹了口气摇摇头,撂起袖子收拾起来,先处理仔母鸡,含钏拿着一只扁刀从杀口处将鸡颈骨割断,又从鸡背颈刀口处将骨头拉出,三五下便将这只鸡去了骨,肉皮完整无破损。又快速将鲜豌豆仁沸水煮熟去壳,漂在清水中,保持鲜绿色。泡胀莲米、薏仁、鸡头米,沸汤过金钩,香菌、火腿切成如豌豆大小的小丁,将豌豆仁、糯米、莲米、金钩、鸡头米、香菌和火腿加入精盐拌匀塞进鸡腹中,鸡皮抹上豆油和胡椒粉,吊在井里静静腌制。
含钏又煎了石膏豆腐、腌了排骨,备好食材后,才回了厢房收拾东西。
没什么好收拾的。
衣裳包袱都整整齐齐摆着,被褥家具都是白家的,含钏想了想又出门置办了被褥、簸箕、扫帚、碗筷、锅盆,请师傅给东堂子胡同的小宅换了锁,那老太婆动作也快,把灵堂收拾干净当天就住了出去,含钏四处撒了雄黄粉,燃了苦艾草,一个人累得腰酸背痛。
推开正房门,含钏便被铺天盖地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一边拿衣袖捂了口鼻,一边拿起扫帚收拾起来。
昨儿个来没细看,如今看一看正房,含钏挺高兴的。
四面都有窗,无论春夏秋冬,屋子里都会有阳光。架子床看起来挺结实的,四方桌还配了四把木凳子,梳妆台、五斗柜、月牙桌、百宝箱都置办得很整齐,新崭崭的。
只是许久没人住,落了厚厚一层灰。
含钏拿盆打了水,收拾了快两个时辰,看了看更漏,赶忙打水抹了脸往铁狮子胡同走。
正巧遇见白爷爷和四喜下值回家。
第五十四章 干煸鳝丝
白爷爷见含钏风尘仆仆的,眯了眯眼,略显嫌弃,“你这是在泥里打滚撒野了?”
含钏拿袖口再把脸擦了一遍,推开门请白爷爷先走,“今儿个是十五,淑妃娘娘要素斋戒,膳房事儿少,知道你们一准早回来,便特地置办了一桌子菜!师傅,您好好尝尝!”
白爷爷扶着拐杖“哦”了一声,也不进正房,就坐在院子里点了锅水烟,惬意地看灶房炊烟袅袅。
含钏手脚麻利,又有四喜帮厨,不一会儿便将八宝玲珑鸡炸了出来,又焖了个锅贴豆腐,出了一叠香香脆脆的骨头酥。
还剩一篓子膳片。
含钏搓搓手,有点兴奋,处理新食材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四喜“咦”了一声,“这小玩意儿长得真难看。”
嘿!
人家让你吃了,还被你骂丑!
千古冤!
含钏白了四喜一眼,“咋啥都以貌取人呢,干煸鳝丝!川贵名菜!你爷爷可是川菜大家,怎么养出个爱喝豆汁儿的缺德货。”
说他可以,说他心爱的豆汁儿不行。
“嘿!你喝不惯也罢了,咋还能骂喝得惯的人呀!”
灶房里吵吵嚷嚷的,白爷爷乐呵呵地吞云吐雾。
挺好的。
这才是日子。
与其说他接济了含钏,倒不如说含钏接济了他。
往前每日下值回家,屋子里静悄悄的,要不是大郎咳嗽声,要不是崔氏细细密密的唠叨声。
日子本就不易,笑着过也是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偏偏崔氏与众不同,她选择日日以泪洗面。
像含钏这样的姑娘就很好,温温和和,笑笑乐乐,将生活的苦看做一剂味料,清热解毒,极具疗效。
白爷爷吐出一口白雾,灶房中旺炉上也沸腾出一团青烟。
含钏将厚厚的膳片切成二村长的段,一分宽的丝儿,芹菜除去叶、根和筋,切成九分长的段,油锅烧红,下鳝丝煸炒,加米酒、姜丝和蒜瓣炒匀,立刻放入二荆条段、精盐、芹菜段儿,翻炒均匀后即刻起锅,最后撒上葱段和大把胡椒,淋上热油滋滋作响。
含钏揭开围兜,笑着高声招呼,“吃饭了!”
白爷爷杵着拐杖入了上座,崔氏和白四喜坐一方,含钏单个儿坐一方。
白爷爷夹了一筷子干煸鳝丝,细细咀嚼。
麻、辣、鲜、香。
口感脆嫩,外皮酥焦,肉嫩多汁,且带有浓郁的麻辣味,这个辣不是辣心窝子那种,而是入口后刺激产生的快感。
随着吞咽,这种辣味便渐渐消散,绝不持续占领口味的高地。麻与辣的配比搭得刚刚好,椒麻气冲鼻,香辣味上头,是一道很好的酒搭子。
白爷爷点点头,筷子头敲了敲干煸鳝丝这道菜,“八大菜系,这丫头信手拈来。做川菜有川菜的魂,做白案也提出了面点的香。含钏若是男...”
白爷爷止了话头,笑呵呵地打了岔,“四喜好好学着点儿,若含钏不出宫,你一辈子别想有掌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