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她根本没有感受到嘴的嚅动。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吗?”
池芯又是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欣喜和惊恐在心口炸开。
“父……亲?”她轻声喃喃。
就在这声父亲叫出口的瞬间,她倏然有了实体的感觉,并且整个由于重力开始下落。
池芯一惊,马上调整姿势,在分不清天与地的空间中,双臂抱头将自己蜷缩起来,形成最能保护自己的姿势。
然而她并没有被摔,而是落入一片柔软洁白的地方,像云朵一样,托起了她下落的身体。
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向她伸了过来。
池芯怔怔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顺着这只手向上望去。无尽的白色中,父亲儒雅熟悉的脸庞,成为这片空间中唯一的颜色。
见她不知道起身,池父没说什么,只是如同扶起小时候跌倒的她一样,将她扶了起来,还意思意思地拍了拍她膝盖上的土。
池芯的两只眼睛全都紧紧地黏在池父脸上。
池父仍然和池芯离开自己的世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一身黑色的西装,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眼深邃而明亮,说不出老还是年轻,但是气质一绝。
“爸……爸?”池芯叫出这个更加亲密的称呼,在这个世界上走南闯北,杀巨兽砍丧尸无所不能的战,眼眶突兀地湿润起来,“爸爸。”
“好孩子。”池父深深地看着她,在听到她的称呼之后,脸上皱纹的纹路似乎都加深了一些,眼中有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愧疚。
“爸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池芯吸了吸鼻子,语调不自觉有些柔软,“我……不会在做梦吧?”
她虽然极力用平稳的语调说话,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的双手有几分颤抖。
“这不是梦,芯芯。”池父沉声说,“现在你的身体仍然在基地的战场上,只是意识被我带了过来。”
他本来以为池芯会立刻着急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毕竟她从小就是那么娇气地依赖着他,凡是能让他给出答案的,她都要问个清楚。
但是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他那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孺慕,反而眼睛眯了眯,一丝警惕流露了出来。
他看着池芯后退一步,再次望过来的眼,已然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和依赖,反而如一柄出鞘的刀锋,凛冽清明。
“这是你的新游戏么,拉斐尔?”池芯说,“如果你更喜欢这种地方做葬身之地,那我也可以满足你。”
说着,她眼微微变了变,又立刻恢复成了冷酷的模样。
池父张了张口,眼中有无限复杂的色,最终他轻声叹了口气:“芯芯,这里不是现实,你的空间没有被带进来,不用试了。”
池芯脸色分毫未变:“那我倒要佩服一下你,只凭身体的力量也敢和我硬拼。”
池父终于忍不住,他一挥手,周围瞬间浮现出几颗透明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面,都有着一段画面。
刚刚学会走路的池芯一下子扑到池父的怀里。
上中学的池芯扎着青涩的马尾,坐在钢琴前和母亲学曲子,脖颈如天鹅般美好。
要上大学的池芯正在登上飞机,转身对父母灿烂地微笑挥手。
一幕又一幕,都是池芯深深藏在内心深处,吝惜于和任何人分享的珍贵记忆。
池芯鼻尖动了动,她死死盯着这些气泡,像是要把它们瞪破。
“我真的是爸爸。”池父轻声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时候到了……芯芯,我应该向你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卷入这场争斗里来,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
池芯浑身僵硬,一字不答。
池父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还在,这些事就不会找上你,但我想错了,你的天赋远远比我想象中要大,我拼尽全力隐藏你,却还是被它们发现了,我这才不得不……”
“我小时候第一次打吊瓶,哭着不肯打,你用什么哄的我?”池芯突然开口。
池父愣了愣:“我的一截头发。”
池芯微颤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看向池父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防备。
“所以,你真的是爸爸,对么?”
“哎,芯芯。”池父双眼也有些湿润,得到了她的承认,竟然让他险些破防。
池芯在原地走了几圈,刻意回避了池父的视线,直到确保能平稳地说话,她才再度抬起头:“你继续说吧,爸爸,我有很多疑问。”
池父望着她,露出心疼和愧疚交替的复杂色:“芯芯,你长大了。”
“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叙旧,战场上的情况很危险。”池芯握住池父的双手,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那个世界,那些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电影,是么?”
在她微不可察的紧张中,池父缓缓地点了下头。
池芯就像放下了心口的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真实。”池父说,“我知道你着急,让我简单地和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池父是创世一族,这个种族数量及其稀少,除了他之外,仅剩下另一个同族,他们两个要负责维护众多世界的运转,这个末世世界是其中之一。
而在虚无之中,有另一种名为暗的生物靠汲取世界根基的养分存活,它们无处不在,却又没有形体,只能依附于每个世界的居民身上。
当他们得逞,就会有一个世界陨落,陷入荒芜。
池父原本是高高在上的明,却爱上了池芯的母亲,他为了和她在一起,隐瞒身份,藏于银河系中,只在借口出差的日子,快速前往其他世界祛除暗影,然后再回来继续当他的好丈夫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