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个孩子, 她就总像是变了一个人。
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失态过。
那一次, 是因为温苏苏问她,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半夜醒来会不会心悸。
孟悦如看着全家福, 失态一整夜,连温明澜都被她排斥在门外。
那时, 温苏苏以为,多少该和自己有些关系。如今想来,她心里头惦记的, 还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她看着全家福,惦记着那里本该多一个人, 她应该是常常半夜惊醒, 醒来心里唯有那个孩子。
她所有的良心, 都给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她的心里或者眼里。
从来没有“温苏苏”三个字的位置。
温苏苏沉默许久, 揣着手进屋。
别墅内的管家和保姆纷纷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各干各的活计, 没有人敢说话。别墅内寂静至极, 只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温苏苏在沙发上坐下,喊来管家。
她问:“你在温家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管家平静开口,“先生和太太结婚后, 就一直是我照顾他们。”
温苏苏又问:“我妈妈当年生下的双胞胎,另一个孩子……被埋葬在哪里?”
管家沉默片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却说:“燕城的风俗,夭折的婴孩是没有坟墓的。”
“那总有敛骨之地。”
“我……”管家没说,反而戒备地看着温苏苏,好似她会做什么坏事一样,“你想做什么?”
“祭拜一下我可怜的兄弟。”温苏苏叹口气,“不行吗?”
管家顿了顿,半晌后说:“不是兄弟,是你的小妹妹,生下来后只哭了一声,就断了气……”
他语气里有一丝哀伤,怀念着那个夭折的孩子,眼角有一抹泪。
他始终记着当年的事儿。
医生说,他们小医院设备不齐全,很多项目做不到,没法挽救孩子的生命。
如果是在原本准备好的大医院,那个孩子生下来有生命体征,是能够救回来的。
然而,那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医生能够保住孟悦如和温苏苏两条命,已经非常非常艰难。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惨烈。
温苏苏亦沉默片刻,心情逐渐变得低沉。
一个夭折的婴儿和一个夭折的小妹妹,这两个词带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婴儿,就像是陌生人。
小妹妹三个字,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去想她的模样,她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和我长的一样?
温苏苏心情变得很差。
“她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管家没说:“你可以去问先生,我不能告诉你。”
温苏苏向后靠在沙发上。
管家忍不住说:“苏苏小姐,你能活着,是太太拿半条命换来的,您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呢?”
“就算太太对你不好,到底给你一条命……”
温苏苏慢慢抬头,挑眉看他。
管家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温苏苏笑笑,轻声说:“若我知道,这一生要经历这么多痛苦折磨,我宁可和那个孩子一起去死。”
管家稍愣。
温苏苏笑起来,“你不懂。”
被打的快死的那一次,她被村干部送去医院,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那时候她就在想,这样的日子,不如死了干净。
她也是好多次,差一点就死了。
那个孩子因温江诚而死,她的苦难却因孟悦如而起。
凭什么他们悼念那个孩子的时候,却要求她去体谅孟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