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打开一看, 一枚粉色碧玺发簪, 粉色得玲珑剔透, 在太阳的光线闪着微微的光芒, 簪头雕着一朵仙桃, 桃叶的地方却又是绿碧玺。
濮九鸾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初学雕刻不甚得力, 又赶着给你,便只挑了个图案简单些的仙桃。不过内造司的师父说寓意倒不错,这仙桃代表平安顺遂。”
慈姑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咬唇谢过濮九鸾:“倒也谢谢你还惦记我生辰。”
“与我这般见外?”濮九鸾逗弄她两句, 双手将她扳正,而后将那一枚碧玺发簪簪在了她发间,满意地打量了一回:“是不错。”
而后悄悄眨眨眼:“我还与你带了一箱子历朝诸人所撰写的食记,就在外头。”
什么?食记?
慈姑忽得瞪大了眼睛,闪过光华。
他说着,弯腰凑近慈姑耳边,声音低沉:“你要如何谢我?”
慈姑挨着他,紫色的官袍在她耳边摩擦作响,冰凉的绸缎料子,直蹭得她耳边痒痒的,似一根羽毛从慈姑心里拂过,沙沙往心里而过。空气安静得惊人,能清晰听得到两人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恰在此时——
“哐当”——
一声巨响。两人俱是一惊。
“谁?!”濮九鸾厉声喝问。
疾风从碗柜架子后头磨磨蹭蹭走出来。
“王爷,”疾风无辜抬头瞧着濮九鸾:“王爷,是您说要我,跟着康娘子,形影不离。”
濮九鸾脸色铁青,站在当地。慈姑羞得呜咽一声,垂首不语。
“我适才真的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疾风再三保证。
慈姑耳朵尖腾一下红了起来。
濮九鸾扶额,平日里这些属下又靠谱又谨慎,怎的如今都渐渐有了些许跳脱?
“我……我去外头看着火。”慈姑就往外跑。
濮九鸾那些小心思荡然无存,他苦笑了一声,也跟着出去。
相府。
两位小娘子在绿茵上携手同行,穿绿衣的是相府千金叫做郭翠美,穿红衣的则是尚书家孙女唤做李福儿。
“还未与姐姐贺喜呢,听说前几天官家指婚了福王殿下。”李福儿先恭维道。
郭翠美抿嘴笑:“可羞死人了,莫要说这些。都听父母之命便是。”
“姐姐有什么可害羞的,官家指婚可是头一份。满城也就姐姐有这个福气,配得上福王殿下。”李福儿笑道,“福王殿下年纪轻轻,又生得好,堪称佳婿。”便是她自己在心里都忍不住艳羡,可也知道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福王秦王之尊是官家亲弟弟,又有富贵荣华又不担心卷入朝堂,子孙还能有恩荫袭爵,郭翠美贵为宰相之女才有这份殊荣。
她咬咬嘴唇,努力将心里的酸楚压下去,而后才拐到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姐姐,说起来这可怪了,你可听说近来这福王殿下总往汴河河堤上跑呢,天天与工匠们厮混在一处。”
郭翠美讶然:“怎的去哪里作甚?”
“姐姐也可去堤岸便走走,说不定还能瞧瞧福王殿下呢。”李福儿抿嘴笑道。
河堤上福王愁眉苦脸洗萝卜,丝毫不知不远处的轿子里有双眼睛正观察着他。
福王苦哈哈洗干净一个紫红色的大萝卜,而后递给前头的少女:“康娘子,您瞧这样可是行了?”
慈姑回头望一眼草棚里头,今儿濮九鸾存心整治福王,非叫他洗萝卜,否则就是虚与委蛇做戏给官家看的伪君子。她抿嘴一笑:“好了好了,便放那里罢。”
少女姣好的面容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白净的光泽,柳枝在她头顶摇摆,衬得那副面容沉鱼落雁,算得上绝世美人儿。
不多时,郭翠美落下了轿子帘,手心攥得生疼:怪道外人都说福王转了性,却原来在这堤岸处有个这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那边她的丫鬟也报来了消息:“回娘子的话,那人便叫康娘子,是汴京城里一位行老,听说做饭手艺了得,那满汴京城闻名的康娘子脚店就是她开的。”
什么?这不就是摘星社当日所见过的娘子么?
郭翠美是摘星社成员,摘星社当年社日瞧了那小娘子一面,着实叫人印象深刻,她自然知道康娘子,记忆里她踌躇满志,毫不费力便得了摘星令,可又不带一丝犹豫便退了摘星社,当日社团里诸人可都是色沉沉。
那个成竹在胸甚至当得上嚣张的小娘子渐渐与今日所见那个眉眼飞扬的小娘子重合起来。
郭翠美攥着手里的帕子,心也揪了起来。
转念一想,过两日便是帝姬要办一场山间宴席,不若撺掇帝姬邀她前来,到时候好设置些手段不动声色将她除掉。
不远处一辆牛车上,李福儿也心满意足放下了车帘:哼!同样是手帕交,凭什么她郭翠美就要得个比自己好的夫婿,以为自己攀上了福王,哪里知道未来夫君早在背后寻了个相好的,叫她再狂!
至于后续两人如何争斗那便是她郭翠美自己的糟心事了。反正自己就见不得这郭翠美喜乐。
濮九鸾大踏步从草棚里走出来,柔声对慈姑道:“那柜子帮你垫高了些,以后你不用弯腰,免得腰疼。”脸上尽数是温和。
转头对福王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温和,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偏福王立刻堆起个笑容。
福王自然是因着濮九鸾的面子,他虽然贵为皇亲贵胄,可濮九鸾平日里盯着的便是他这些人,若是一个不顺心,往官家那里参一本,那可当真是,他可不想被官家怀疑,再加之濮九鸾对自己有洗脱冤屈之恩,这叫福王对着濮九鸾天然就硬气不起来。
可到底意难平,边等着饭熟边嘴里还嘀咕两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
濮九鸾将手里的点心屑随手往河里一掷,看着河里的鱼争抢起来,而后撒起一枚花椒,轻而易举碾碎在指尖,才轻描淡写道:“臣适才没听清,王爷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