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吕二姐住了脚,似笑非笑盯着这腼腆郎君,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半响才咬唇决然道,“我是个寡妇,别人都叫我吕寡妇,适才被拖走的那个人从前便与我有过首尾,田公子与我这样的人搅在一处,不怕流言蜚语么?”
她非是贞洁烈女,可经过冯厨子这一桩当真心灰意冷得紧,索性也不想隐瞒,清清楚楚逼退这小郎君。『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这小郎君生得好看,为人也透着几分仗义,可惜呀……
吕二姐放下车帘,准备走了。
谁知这时,车帘后的小郎君坚定的说:“便是这样又如何?吕娘子热心助人,仗义帮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可见内心仗义,有如红拂女,这般人才便是几嫁又如何?”
吕二姐的眼睛忽得湿润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咳嗽一声,却没有掀开帘子:“那今晚黄昏就在康家食铺见。”
慈姑再出来时汪老三已经止住了哭声,正拿团得皱皱巴巴的草纸委屈兮兮擦脸。
她便将手中一碟香酥芋泥卷递过去:“哭饿了吧?”
哼!汪老三刚想反驳,肚子却“咕咕”叫出了声。
还真饿了。
汪行老接过碟子,捻起一块芋泥卷递给他:“尝尝。”
哼!我才不吃嗟来之食!可是这芋泥卷好香,算了,就吃一口吧。
汪老三将芋泥卷送进嘴里。
金黄的酥脆外皮在嘴里依次裂开掉渣,舌尖触碰到内里软糯的芋泥,这芋泥不知加了什么,内里多汁,丝毫不发干,柔滑,粉糯,香嫩,厚实中透着一股甜香。更绝的是中间还透着一点淡淡的酸甜,就一点点,却足够解腻,又不会影响点心本身的香甜。
汪老三咔嚓咔嚓就吃完了一个,又把手伸向了第二个。
慈姑:……
汪行老也吃完了一个,慢慢品味道:“这里头,你可是加了牛乳与蜂蜜,又轻微加了些林檎果酱?”
慈姑点点头:“瞒不过您老人家,这芋泥香糯,可空口吃总有些过于厚实,我便加了些牛乳调剂,而香芋浓甜,又是油炸过,吃多了便腻,我便又加了一丝丝林檎果酱,取其酸甜之意。”
汪行老赞叹地点点头:“果然是少年天才!”
慈姑笑眯眯与他说:“当初您说只要我能盈利,店里除了地契便都赠与我,如今我已经开始盈利了哩。您可记得说话算数。”
饶是知道这家店如今生意红火,汪行老也吃了一惊:不过这短短功夫,居然将装修店铺与采购食材的钱都平上了?
慈姑似是看穿了他的惊愕,笑着点点头:“只不过,当初这契约嘛,我有点想改。”
“好说好说!”汪行老别无二话。
慈姑指着那租金约定,道:“今后我便按照市价与您重新订立契约罢。”
这……汪行老不过转瞬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康娘子这店铺开得越大,遇到的如今日这般纷争便不再少数,还不如在商言商,反而少些纷争。他点点头:“就听康娘子的。”
慈姑笑语晏晏请他们移步去中人处重新立契,却没注意远处汴河边正有个身影打量这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侯爷,可要我去处置那冯霖?”一旁的疾风小心翼翼开口。
“叫他不要再来烦扰康娘子便是。”濮九鸾低声道。
他问询过来,本想出面搭救对方,谁知道慈姑自己便将事情干脆利落摆平,压根儿不需要他插手。
这小娘子当真是坚韧。
濮九鸾转过头:“今夜便去刑部调阅卷宗,务必查清黄尚书一案。”
第29章 黄家
户部尚书黄瑾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又与发妻卢氏恩恩爱爱, 共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嘉娘是他年纪老大才得,因而格外宠溺, 待之如珠如宝。反是做娘亲的严厉些, 时常拘她在房中读书习字,如同男儿一般教养到六岁。
奈何好景不长, 黄瑾误卷入楚王谋逆案,天子震怒, 满门查抄, 诸人斩立决。
抄家前几个月, 黄家女眷上山烧香, 慈姑顽皮爬到了松树上又往下跳,奶娘情急之下伸手去接, 慈姑安然无恙,自己胳膊却受了重挫。
卢氏感念她忠心耿耿,便为奶娘脱了籍, 又感念奶娘思念女儿,允许她将女儿带到汴京黄家。
可惜奶娘女儿发热不治, 竟然就此夭亡。
因着奶娘老家眉州路远, 她奶大了嘉娘又忠心耿耿, 黄夫人一时心软, 允了慈姑停灵在黄府下人住处, 没成想善有善报, 无心插柳倒给自己女儿留下了条活路。
抄家时奶娘康氏急中生智, 求了卢氏,将自己女儿套上嘉娘衣裳,又报说“嘉娘病重不治”, 黄夫人感激涕零,又哭着与女儿道别。
圈禁后官府押走了黄府诸人,康氏与女儿是自由民,自然也就与抄家无关,被安然无恙释放,于是她抱着“女儿慈姑”坐上了回老家眉州的客船。
骤遇家中大变,慈姑受了惊,发了许久的高烧,昼夜颠倒,等醒来后许多过去的事情都记得迷迷糊糊,加之人又小,便安然在眉州奶娘老家住了下去。
当初卢氏垂泪送别女儿时,握着女儿的手叮嘱道:“莫要报仇,只顾着活自个儿便是。你活得安然,爹娘在天上才放心。”
有了爹娘的叮嘱,慈姑便也踏踏实实过了下来,虽然幼年懵懂时家破人亡,她也不希求其他,只求能安生活命叫天上的爹娘放心。
可怜这般风帘翠幕、户盈罗绮的人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那些封存在吏部、刑部的厚厚文册也随之封印起来,直至今日……
濮九鸾静静悄悄翻看着这些册页,眉目平静。
楚王,太上皇最钟爱的儿子,长相肖似官家,又被官家抱在怀里长大的,不到及冠之年便被封为最富庶楚地的王爷。人人都以为他要越过秦王继承大统的。
楚王性子算不得好,待自己王府中官员多有苛待,结果被那官员怀恨在心,告发他谋反,官家不信,派了身边贴身的小黄门去质问儿子。
本来到此时还算平顺,可惜那小黄门被秦王买通,到了楚地,居然逼着当地官员组织军队征讨楚王,执意要制他于死地。
楚王焉能束手就擒?索性就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