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虽是南阳人,可心中并不确定南阳人会支持他。
他当年起兵,为的是刘氏的富贵,而不是南阳百姓,带给南阳的是兵祸连连,多少人家破人亡。而邓奉呢?他拥兵自保,且保护乡里,此次起兵也是因为反抗吴汉劫掠百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刘秀恐怕已成为涂毒乡里的暴君。
暴君?刘秀被这个词吓了一跳,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暴君的称号怎么会和他这个仁慈的君主联系到一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阳人岂能不认他们的君主?若是他们都与邓奉一道反对他,那么便也都该杀!
刘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恨意,邓奉一事让他的心态失去了平和,让那个平日常以仁慈之心待人的君主时常冒出些暴戾的想法。
邓晨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若是邓奉能知错悔改,来信向陛下解释。。。”
“他会吗?”刘秀突然自嗓子深处发出一声低吼,声音虽然不高,却同时吓了邓晨和他自己一跳。
这一天他的心里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仿佛并不是吴汉在与邓奉在南阳战场上对阵,而是他刘秀与邓奉两个人面对面,他们互相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就看谁能支持不住,率先低头。
邓晨心道:“看来皇帝是真怒了,邓奉那个小兔崽子会来信请罪?不可能!要是能向别人低头,那就不是邓奉了。可是,他不低头,难道要皇帝向他低头吗?”
在先秦之时,还常常有君主向臣下认错的事情,可自从君主专制不断加强,皇帝渐渐被化,慢慢变成永远光明伟大正确的存在,君主便几乎再没有错处了。
此时刘秀已将心底的邪火压了下去,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道:“今日朕召你来此,是为大司徒邓禹,是仲华的事情。”
邓禹如今在河东渐渐失势,举步维艰,却因为受任无功,心中惭愧,不甘心就此退兵,还在苦苦支撑,驱赶败军不断挑战士气正盛的田况军,屡战屡败。邓禹上书请朝廷派援兵进入河东,可是如今刘秀的地盘上四面起火,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援助邓禹。
刘秀道:“你去一趟河东,把仲华叫回来。让他。。。别再固执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河东是他攻占的,又在他手中失去,朕不怪他,只是朕可以没有河东,却不能失去仲华。如今敌军兵锋已至太行山,再不做归计,恐怕河东之军连后路都没有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回来,活着回来。”
邓晨有点感动,皇帝对于邓禹一向极为看中,即便他打了败仗,损兵折将,依旧不加怪罪,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可是他转念一想,太行一线若是有失,邓禹将有家难回,那么陛下让他去是什么意思?就不怕他邓晨也回不来吗?
邓晨当然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只是带着酸涩的语气说道:“臣领命,臣这就出发。”
刘秀已经准备放弃河东,河东与河北有太行山隔在中间,不好进,亦不好出,防守应该没有大的问题。在目前的不利局面下,他应收缩防线,尽全力先扑灭境内的叛乱,稳住河北的基本盘。
第一个目标便是近在身侧的真定王刘杨,刘秀要集中兵力,以雷霆之势平定真定之乱,让其余人看看叛逆者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