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忌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了,他一路追随,紧咬着李松不放。李松向西躲避,田无忌也随之向西,一直保持在他的北面,死死地挡在更始丞相回长安城的必经之路上。
李松见甩不掉这一小队骑兵,干脆也不再躲避,下令队伍直接折向北,打算硬冲过去。他手下的人比田无忌要多出一倍,而且一直没有参战,体力上占有优势,击破这支小队,打通回城之路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打算的不错,可是却忽略了南面杀过来的王虎。李松一行向北与田无忌接战,而王虎带着两百人直接从他们背后杀了过去。
更始丞相李松顿时陷入赤眉军鹰扬营的两面夹击之中。
田无忌和王虎一行都是鏖战了许久,体力达到了极限,按理说一直养精蓄锐的李家私兵应该占有优势,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李松的手下虽然很卖力气,却在两面都落了下风。
打仗靠的是气势,败军遇到胜军,士气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杀了许久的羽林郎一直都在战斗状态,这股气还提着,战斗力就还在。
田无忌从北向南,王虎从南向北,双方不断向中间挤压着,把李松的队伍压得越来越扁。可是越往中间阻力越大,李家私兵面临绝境,也拼了性命,数百人把李松死死地围在中间,裹着他且战且走。由此看来,李松平时对手下确实不错,到了这种绝境,依然有这么多人肯为他卖命。
在战场上骑兵对于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一个骑兵冲起来,一队步兵都挡不住,可是在这种举步维艰的近战中,骑兵的优势一点也显不出,反倒是挥舞着斩马刀的王虎等人更有冲击力。
王虎和袍泽们结成了几个小阵,齐行齐止,如墙而进,凡是敢上来阻挡的,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一击即破,没有谁能保持完整的躯体。
这令人胆寒的队伍终于吓到了李家私兵,他们实在不敢上前来阻拦,用身体来抵挡结成阵势的斩马队,许多人实在顶不住压力,只好寻机逃跑,还有一些人依旧不肯弃主,依然拱卫着李松,拼了命地向着田无忌等人冲去。
王虎带着全队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冲到李松身前十步之内。虽然没有大旗做指引,但是更始丞相的气度,众人对他的态度都使王虎立即锁定了李松本人。
兴奋的头脑使他忘记了身体的疲劳,方才还有些疲累抬不动的胳膊突然又充满了力量,他大喝一声,一刀将两名上前拦截的士兵扫成四段,大步向前,要把李松斩杀当场。
此时田无忌距离李松也不过二十步,他眼看王虎势不可挡,冲破阻拦逼近,心里十分焦急。他追着更始丞相杀了半晌,早将这功劳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王虎竟然冲出来横刀夺爱,心中当然不服。
他在马上本来已举步维艰,完全冲不进去,此时情急之下,突然爆发出强劲的战斗力,接连砍倒两个敌兵,一下子冲到李松面前。
田无忌和王虎都举起了刀,抢着要将更始丞相斩杀,夺取头功,两个人都拼杀了许久,此时正是收割战果的时候,谁也不会和谁客气。
李松好像也已绝望,放弃了挣扎,闭目等死,唯一的悬念就是哪柄刀会了解他的性命,是犀利无比的环首刀,还是恐怖霸道的斩马刀?
可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任谁也无法提前预料到结果,正在两柄刀将落未落之际,空中突然飞过来一只箭,这箭从两人中间穿过,正射中更始丞相李松的前心。
李松扑地便倒,两道刀光从他身体上空闪过。田无忌和王虎全都扑了个空。
两个人正在错愕之际,一匹马飞驰而至,穆弘跳下马来,叫道:“这条大鱼是我的了!”
田无忌怒视着他,斥道:“我二人在此,你竟敢发箭来争功,若是射偏了,岂不要了我们的命!”
穆弘看着田曲长,一脸的诧异,既而脸上竟带了怒气,他大声道:“田曲长,在下可是鹰扬营第一射手,怎么可能失手?要是射偏了,别说要了你的命,便是射断你一根头发,我穆弘便与你抵命!”
随着李松倒在地上,更始军愈发兵败如山倒,便连他的私兵也一哄而散,本来出城增援的军队受阻于田无忌一部,没有及时抵达战场,眼见赤眉军挟大胜之威冲过来,急忙撤回城去,三曲步卒之围自然就解了。
刘茂本想赶着败兵,直冲进长安城去,可城头上似乎也发了狠,竟不顾敌我,未等败兵入城,弩箭齐发,连更始军和赤眉军都射倒了一片,城门也死死地关闭,即便是更始士卒也进不得城了。
刘茂便下令收兵,打扫战场、清点损失、收纳降兵。
刘盆子原本叮嘱过刘茂,尽量将敌军将领活捉,他想按照历史上的真实剧本再重演一遍,当然要有活捉李松这个前提。
可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完全不按既定剧本走,李松虽然被活捉了,可是他要害处中了一箭,已经气若游丝,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天意。
濮阳将军芳丹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对于这场大胜还有些不敢相信,战争开始时,濮阳营冲击更始军左翼,慢慢占据上风,当时作为中军的鹰场营正与更始中军僵持,芳丹就已经有些吃惊。
作为争战沙场的老将,他深知对方中军战斗力远远高过左右两军,芳丹一直担心的是,鹰场营抵挡不住冲击直接崩溃,没想到这帮娃娃兵竟如此强悍,在与敌军精锐的对冲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略有优势。
等到濮阳营遭到长水骑兵的切割,更是全营大乱,节节败退,芳丹亲自上阵拼命,才挽回一点败势,勉力支撑。
而就在濮阳营陷入苦战的时候,鹰扬营却突然发力,一举击溃当面之敌,直接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把濮阳营从即将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想到这,芳丹颇有些惭愧,战前他小看了鹰扬营,冒犯了刘茂,虽是出于公心,却被证明错得离谱,战局与他的预测截然相反,先顶不住的是他濮阳营,而濮阳营的对手是弱得多的更始左军。
心高气傲的芳丹无话可说,对于鹰扬将军刘茂刮目相看起来,原本他愿听从刘茂的号令,只是因为要投靠皇帝,即便皇帝的亲兄长是个草包,他也要另眼相看。此时他才发现,这个皇帝亲兄之所以能独领一军,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确有领军之才。
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善战?那些半大的孩子怎么会如此强大?芳丹无法理解,却暗暗地庆幸,投入皇帝麾下现在看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皇帝的能力和实力都超出他的想像,跟着这样的主人,他濮阳将军的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此时,芳丹才下定决心,对小皇帝死心塌地起来。
他走到刘茂身边,恭恭敬敬地施礼,完全是一副对待上官的态度,“刘将军,末将,嗨,末将有些无礼了,冒犯了将军,刘将军恕罪!”
刘茂转过头来,说道:“此战濮阳营居功不小,芳将军有什么罪?我一定要禀明陛下,为将军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