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持刀向前迈了半步,杨延寿忙道:“你们方才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想要告发你们,或者偷偷去告知家主,或者直接喊出来就是,何必站出来与你们商量?”
几个人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倒信了他五成。
杨延寿见了,忙趁热打铁道:“我虽然也姓杨,和杨玉家的血脉隔得太远,早已出了五服,相同之处只是都姓杨罢了。杨家一向欺压小宗,待我母子更是刻薄,说我是他的同宗,不如说是奴仆罢了。”
众人平时对这些事见得不少,知道他没有撒谎,此时愈发相信他了。
杨延寿读书明理,知道要取得信任,必须得说出自己的条件,如果没有什么所图,为什么要反抗家主呢?
“我只要事成之后,皇帝陛下能脱了我母子的奴籍,给我些田地耕种,不再受别人的窝囊气。”
穆弘把刀子收了起来,杨延寿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信任,便也跟在几人后面起了誓。
他将五人引到自己居住的柴房里,安排年纪最小的在外面望风,余下的人就靠在一堆柴草上面,商量具体的行事。
穆弘道:“咱们六人夺了大门,举火为号,皇帝陛下自会率大军来攻。”
乡里的后生没什么见识,只是跟着点头。
杨延寿却道:“我等身在坞内,如何得知皇帝陛下大军是否在左近?即便大军来临,我等知晓了,杨家想必也知晓了,自会加强防备,怎么能容我们几人轻易夺门?即便侥幸夺了门,杨家必拼死反扑,我等六人如何抵过成百上千守卫的冲击?若是一个守不住,不仅夺不成杨树坞,反倒要搭上几条性命。”
杨延寿的连环三问一出,把穆弘当场问住了,他想了想说道:“大门人多,不好硬夺,那就夺取后边小门,引大军偷偷入坞,后门僻静,不会惊动别人。”
杨延寿道:“后门外山路狭窄难行,大军不认得路,如何寻得到?”
穆弘道:“我偷偷出坞一趟,与皇帝陛下定计……”
话未说完,被杨延寿厉声打断:“我等干冒大险,与你共举大事,今你出坞去,不知何时能归,不知是否归来。却将我等置于此险地……”
话未说完,穆弘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拳向杨延寿的脸打过去,杨延寿躲闪不及,被他打倒在柴草垛上,穆弘还要再打,却被其余四人死死拉住,纷纷叫道:“我等共举大事,正当同心,怎么能相互殴斗?”
穆弘瞪着眼睛,气喘吁吁地道:“你把我穆弘看作什么人?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姓穆的绝不会丢下兄弟!若是你们事败,就是皇帝不来,我也要自己进来与你们同死!”
杨延寿再不作声,捂着脸在一旁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现在的议题集中在怎么让穆弘溜出坞去,一个说要假扮成守坞青壮,另一个说用一条长绳从院墙上槌下去。
穆弘不耐烦地道:“哪有这么麻烦?进坞时我只担了担柴草,说是出去打柴的,又说出几个同伴的名字,就放我进来了。明天还说是出去打柴好了!”
一个后生道:“今天不行了,杨玉已经下令不准一个人进出。”
穆弘道:“那我现在就走,顺着坞墙爬下去就是,悬崖峭壁穆某都爬过,还怕这几丈高的墙?”
杨延寿忽地连声冷笑,穆弘怒道:“你笑什么?还要讨打不成?”
“我笑你们是无谋之辈,难成大事!”
“我们无谋,难道你有谋不成?”
杨延寿道:“大丈夫举事,何必仰赖他人!若是没有外面的大军,便拿不下这杨树坞么?”
几个后生都认为他在说大话,凭着六个人怎么能拿下住有两千多人的杨树坞呢?
唯有穆弘说道:“你说得有理,大丈夫何必仰仗他人?”他还记得那群娃娃兵嘲笑他不会打仗,不让他吃肉的那一幕,心中想要争一口气,立一件功给他们看看。
杨延寿道:“杨树坞墙高几丈,出去容易进来难,这可不像山岩,有手抓之住,这光溜溜的墙如何爬得上来?若你有去无回,我等几人又该如何?就算你能偷偷出入,来回也要耽搁时日,夜长梦多,万一被人察觉,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穆弘道:“你有什么计较快说,只管啰嗦什么!”
杨延寿道:“依杨某的主张,不须大军,只咱们几个,就要了他杨玉老贼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