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转出去,等不及早市开市,翠翘便守在店门口踮脚张望,好赶第一波早集。
再说王嫣然遣开翠翘, 不过是头一步。事急从权, 未免暴露, 她丢给金楼管事一锭金,要他仔细遮掩。拎起裙摆, 赶紧出了侧门,一路狂奔至骡马市。交定金,雇牛车, 叫了个面相憨厚的车把式, 这才风风火火赶起路来。
那可是一锭金啊, 万年楼跳多少舞才能赚回来......
王嫣然心疼的咬手绢, 心里怒骂珍楼管事真是狮子大开口,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老敲竹杠了!可没法子,谁教她不留多一句嘴, 竟要害的无辜道士殒命。
书里这场淮南水患,全权由东宫领兵救灾, 完全没有提及先鹤道士,因而两人明面上是半点关联也没。
她自然不可能多想,也不会明白, 肃王诛杀先鹤是为了阻挠淮南治水,他深知水利能吏之重,仅此一人,便可如虎添翼。为防东宫先手寻到先鹤道子,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但这几日,她好似明白肃王并非书中那个深情男配。他有魄力,有野心,就好似潜伏在深夜中野兽,瞪着一双充满欲望的眼,窥探着高高在上的王座。
王嫣然退却了。
待这事结束,她打算收拾细软包裹,带着翠翘立即跑路。到那时,她有一身医术在身,沿途医病救人,顺道寻个相貌堂堂的小郎君,好好过日子岂不妙哉。
山路崎岖难行,牛车渐渐慢了,车把式一甩鞭子,趁时问:“女郎,咱们这是到了终南山下。”
她不满问:“怎么回事?不是说送我进山的吗?”
车把式弓着身子,搓了搓手说:“山路难行,都是靠脚走出来的,牛车不行......不过女郎你说的酒岭冲云观,俺知道路。”
说来说去,人生地不熟的,不就是要将她丢在这?
幸好这车把式提前说他知道路,不然她才不会多花两倍价钱雇他!
方才肃王府,她说起仙鹤道士的时候,紧要关头耍了个花头。原想着这等紧要消息,她随便一说,显不出消息珍贵。因而口中留话,这酒岭道观林立,重云观,冲云观,一字之差,其实是分立东西的两座观。
书里说,不少人都误以为酒岭只有一座重云观。只有女主角自幼长在终南山下,所以才晓得山里真实情况。正好她穿成女主,这下省事了。
若不是因为此,她可不敢跑到山里,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刺客团。
刺客团应该直冲西面重云观,她轻车上阵往东边去也。
卓枝将马拴在道观外老树上,抬眼看天,略略算了算时间。
这会应该是怪老道,她捂脸该称他为先鹤道子。
先鹤道子这会应该在山崖上放牛......
山崖放牛,她头次听说时也是满头问号。
先鹤道子却说的头头是道,他云游四海见过一种羊,能在陡峭山崖间如履平地,所以他想知道是环境能改变羊,还是羊天生能力非凡,因而决心换做秦川牛试验一番。
卓枝一度怀疑先鹤道子投错胎了,他应该是先鹤·达尔文。再说人家那品种就叫岩羊,没事干为难黄牛干嘛......
山上树林茂密,完全是原始森林风貌。
车马难行,卓枝留下路小远看马。
先鹤道子出行方式简单难学,他惯爱踩着树枝,跟猴一样穿行森林。至于牛,他早就养在山崖边了。算算距离不远,卓枝没有先鹤道子的本事,只能抽出腰刀沿着密林开出一条小路。
约莫半个时辰,卓枝才来到山崖边。
山崖岩石嶙峋,灰黑褐三色相间,远远便能看到一抹黄色点缀其间。
那应该就是先鹤道子的黄牛......
卓枝双手围成喇叭样,大声喊:“怪道子!有要事相询!”
先鹤道子扇了扇蒲扇,那蒲扇还是去夏卓二郎编好送他的。他吆喝一声,黄牛利落的跳跃几步,很快来到他身边。先鹤道子骑上牛向卓枝走来,嘴里喊道:“包喊,来咧!”
他说的是西府雅言,意思是别喊来了。
约莫一刻钟,先鹤道子终于走到她眼前。
卓枝急急问:“怪道子,你是不是写了本《大昭治水》?”
——怪道子支支吾吾,还是认了:“咋?”
卓枝欣喜异常,她牵起黄牛颈上草绳,心急火燎向着道观走去,一股脑将淮南道水患的事全都倒给他。末了,她急急说:“天色不早,你这就跟我进城去,先住在我家......”
“慢些,慢些!”
卓枝拽紧草绳,忧心有变,回身警惕的看着他:“你不愿去?”
闻言,先鹤道子毫不客气,一把蒲扇拍向她的头,满意大笑:“碎娃(小孩)胡说,不少书还在观里,带上一搭里(一起)走。”
两人又历经乱石路,终于回到道观中,路小远正百无聊赖的守在门外,见到他们喊道:“郎君,怪道你们可回来了!”
幸好多带了个人!卓枝叫上他,三个人一起收拾书册。
这时,山中却突然传来马蹄喧嚣声......
此处偏僻难寻,寻常半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怎么会传来马蹄之声?
某种不幸的预感涌上心头。
卓枝吩咐先鹤道子,见势不对溜之大吉。她快步走出窄小书斋,蹬蹬几步跑上台阶,她站在高台上搭手一望,不远处竟有数十个褐衣人骑马而来,他们腰负长刀,身背弓弩。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