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不去想宋棠也在这个地方,回答沈清漪:“愿意。”
沈清漪却笑:“昭哥哥撒谎。”
“不过,你愿意再哄我一次,我心里依然是高兴的。”
“但我却只想自私一回。”
一句话说罢,她目光落在宋棠身上。
这个看似骄纵蛮横却步步将她逼上绝路的人,沈清漪看着她,这一刻亦觉得她很美,又觉得她未必不可怜。几息时间,沈清漪低声开口:“宋棠,你确实厉害,可是,你或许想不到,你这样出身高贵、花容月貌的人,也曾被我踩在脚下。”
“你以为昭哥哥宠爱你,皆因真心爱你护你吗?”
“不是的。”她摇一摇头,“或许现在是,但在从前不是这样的。”
“在你初初入宫时,得以备受圣宠,只是因为昭哥哥不想让旁人注意到我。他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所以故意纵容着你在后宫生事,让别的妃嫔嫉恨于你。”
裴昭听沈清漪谈起这些,身体僵硬。
他身后传来宋棠质问的声音:“我为何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事实便是事实。”沈清漪迎上宋棠的目光,笑一笑,“或者,你回头可以问一问昭哥哥,看他如何回答你,抑或是,他会无法回答你。何况,我说得这么多,你有听见昭哥哥否认半个字吗?不否认正因皆是事实。”
宋棠似脸色变一变。
裴昭一时间感觉胸口发闷,嗓子却哽住,说不出斥责之语。
他闭一闭眼,最终单单说得一句:“好了,别说了。”
睁眼重新看向沈清漪,裴昭继续沉声道,“那地方太过危险,你先下来。”
沈清漪没有理会裴昭的话。
她自顾自说:“那一晚,我们去放孔明灯。昭哥哥,我许的愿望都与你有关。‘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些,却都无法实现了。好在还有另一句。”
“死当长相思。”
她一字一句将这句话念出来,说,“昭哥哥,既你已不愿与我厮守一生,那便许我长相思罢。”
沈清漪第一个字出口,裴昭已发觉不妥。
待他疾步上前,想要去阻止,却终究快不过沈清漪的动作。
坐在栏杆上的人一个仰躺,立时间直直坠落下去。
裴昭扑过去,伸手想要将她拽住,偏偏一片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清漪!”
一声饱含痛楚的呼喊再无回应。
那个叫做沈清漪的女子,坠落在青石板地面上,鲜血横流,血泊中的她如同一朵开败的花。裴昭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一幕,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终是急火攻心,身形微晃,呕出一大口血,来不及多想,却又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裴昭昏倒,宫人们七手八脚把他送回养心殿。
御医们匆忙被召去,请脉、施针、开药,又是一阵慌乱。
裴璟和宋棠一道守在外间,等待御医们回禀情况。
未几时,竹溪从外面快步进来,在宋棠耳边低声说:“娘娘,已经将婉顺仪收殓了。”
宋棠点一点头,又看一眼正双眼闭紧、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裴昭。
她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唯有面上表现得怅然。
“宁王殿下,淑贵妃。”
过得片刻,王御医从里间出来与他们行一礼。
宋棠当即起身问:“陛下情况如何?”
裴璟视线同样落在王御医身上。
王御医斟酌着说:“回淑贵妃、宁王殿下,陛下的情况……有些不好……陛下今日遭受刺激,急火攻心,勾起旧疾,因而呕血陷入昏迷,虽已施针,但不知何时才能醒,唯有先行观望。”
宋棠道:“那便劳烦诸位御医仔细照料着。”
“若陛下出了什么事,你们应当晓得会有什么后果。”
裴璟看一眼宋棠,语气冷硬,对王御医说:“你且回去继续守着陛下,有情况必须及时禀报。”王御医恭谨应声,复行得一礼,后退几步,折回里间去了。
王御医说裴昭被勾起旧疾。
宋棠便记起春猎之后,一年间,他数次卧病在床。
之前那几次,裴昭都挺过来了。
这一次……他还能像之前那样挺过来吗?
宋棠心下琢磨着,看一看身侧的裴璟:“宁王殿下,宫中虽暂时封锁消息,但事关陛下身体安康,毕竟是大事。若陛下一时不能病愈,这消息也是瞒不住的。”
裴璟说:“母后那边,我会去说。”
略微停顿一瞬,他又开口道,“朝堂上也还有我在,淑贵妃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