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她设计谋害你在先,死有余辜。”
裴昭猜测着宋棠的心思,“你若这般不高兴, 朕该后悔答应你的要求了。”
宋棠去冷宫见孟绮文自然事先得到过裴昭的允准。
她当时对裴昭说的是:“孟氏既然差一点害得臣妾身体毁损, 臣妾说对她没有半点恨意便是假话, 故而想看一看她的下场,解了这心头之恨, 从此真正把这桩事情放下,让这些事彻底过去。”
裴昭便允她去见孟绮文了。
现下说出这些话,想是认为她去见过孟绮文, 反而心软怜悯起对方。
“臣妾不是不高兴。”
宋棠轻声道, “只是心里有几分感慨。”
“初初见面的时候, 如何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日。但臣妾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因为有陛下的疼爱, 有陛下护着臣妾,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 都忍不住想,能成为陛下的人真好。”
“有件事, 说起来,陛下或许不信,臣妾……”
一句话说到此处忽而一顿, 她又变化姿势,将额头抵在他后背。
隔得半晌的时间,宋棠轻笑一声,徐徐道:“在入宫之前,臣妾便爱慕陛下了。那会儿,陛下恐怕还不知臣妾是谁。”
这些,裴昭其实都是知道的。
但那个时候,他不以为意,不曾上心,全然不是今日的心态。
回想起来也觉得面对她的这份真心,是他亏欠她良多。
索性尚且有机会、有时间补偿。
“你怎晓得朕不知?”
裴昭定一定心,不紧不慢开口,便感觉到身后的人闻言身形一滞。
他转过身,扶着宋棠的肩膀,微微俯身低下头去看她。
裴昭含着笑意问:“棠棠怎得不说话?”
宋棠抬头对上裴昭一双带笑的眸子,眼里写满不信,口中说:“陛下定是在诓骗臣妾,臣妾不信。除非陛下告诉臣妾,陛下何处见过臣妾、如何注意臣妾的。”
面对宋棠提出来的要求,裴昭当真仔细回想起来以前的事。
她入宫之前,与她有关的记忆总不那么清晰,却也不至于什么都记不得。
“先帝尚在时,朕记得有一年踏青时节,母后请过各家的小娘子们、少爷们一并去南苑游玩。因是那样的季节,不少人兴起放风筝玩儿,你也在其中。”裴昭认真说着,“且放的是一只孔雀风筝,最是惹眼。”
宋棠冲裴昭眨巴眨巴眼睛:“陛下连这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
“连臣妾放的什么风筝也记得?”
裴昭笑:“朕何止记得这个,朕还记得,你当时因为放风筝,和一位小娘子起争执,把那位小娘子给气哭了。最后闹到母后面前,你们握手言和,才算无碍。”
宋棠便明白裴昭为什么记得这件事情了。
当时那个人因为同她不对付,故意和她别苗头,把她的风筝弄得掉下来,挂在一棵大树上。她如何不气?自然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那人便哭着装委屈,将事情闹到当时仍是皇后的郭太后面前。
彼时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且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郭太后没有责骂于她。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便未必。
而裴昭呢?
只怕是自此对她有了骄纵刁蛮的印象,才将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确实是“注意”到她。
且远远不单单是“注意”到她。
其实她说裴昭从前恐怕不知道她的话卑微且根本没有道理。
她是大将军之女,单这一条,便足以得他这个当时的太子殿下多看一眼。
这与他那个时候是否已经和沈清漪互生情愫毫无关系。
储君身份便能决定许多事。
可裴昭多受用啊。
如今只要她表现得仰慕他、爱怜他,他便是喜欢的,大约很可以弥补从沈清漪那里受到的挫败。
掩下心思,宋棠哼道:“才不是臣妾把那个人给气哭的。是她先找臣妾的麻烦,故而臣妾回敬她两分,臣妾可从来不是那等子不讲理的人。”
这般事事理直气壮才像她。
裴昭笑,手指点一点宋棠的额头:“朕又信了。”
孟绮文被赐死后,未出几日,陈平忻被问斩,这一桩事无人再提。然而窦兰月、沈清漪、徐悦然被禁足一月,须得整日都抄佛经悔过,也叫后宫越发沉寂。
大多数人揣度着这一次的事,变得深居简出。
唯有如霍凝雪这样自认和宋棠关系不错的,认为日子舒心不少。
她会这么想,一来是因为沈清漪被禁足,在玉泉宫便暂时没有人管得到她头上了。二来贤妃窦兰月也被禁足,她不待在玉泉宫、去别处散步赏景,也是自在的。得闲去春禧殿陪宋棠聊聊天,时不时还能有各种春禧殿小厨房新做的糕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