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璟应当十分清楚,他那句话是可以引发许多不好的解读的。
可是他不怕,不担心。
抑或者单纯是……不在乎?
宋棠从前对裴璟便不够了解,现下更认为自己不了解这个人,同样看不透。她心里虽有诸多想法,但无心深究,对宁王亦无那么大的兴趣,这一刻便说:“本以为里头有别的故事,未想是这般。”
裴璟却道:“淑妃若想听些特别的故事,它们没有,那把牛角弓是有的。”
“不知淑妃可还记得那把牛角弓?”
宋棠微笑颔首:“自是记得。”
顿一顿,她又补上一句,“宁王殿下若愿意聊一聊,我自当洗耳恭听。”
裴璟态自然提起那把牛角弓,宋棠想要多想都没有余地。
她唯有想着,左右闲来无事,听一听故事,有个乐趣,总归也不赖。
在宋棠表露杵感兴趣的意愿之后,裴璟当真聊了起来。从他与大夏军队如何反攻北狄,到他们攻下北狄王城,再到他从北狄王女手中夺下那把弓箭……点点滴滴的记忆,犹如刻在裴璟的脑海中,是以谈到这些事情时,他无需多加思考便一一转述。
宋棠起初漫不经心的在听。
到得后来,她被裴璟的故事所吸引,越听越认真。
待裴璟话音落下,宋棠格外捧场的鼓起掌,诚心诚意道:“宁王殿下和我大夏将士果真个个赤胆忠心、英勇不凡。我虽是一介弱女子,但心中敬佩,亦心怀感激。那把牛角弓,我定珍之爱之,好生珍惜,绝不会随意糟蹋。”
裴璟反笑:“纵然是战利品却到底属于身外之物,无须如此。”
“寻常对待足以。”
这话听来有些恭维的意思。
宋棠听言,不冷不热微笑应声,“若依宁王殿下这么说,事事皆是身外物罢了。”
从虎苑出来,听得一场故事的宋棠心情不坏。
她便没有回春禧殿,又乘坐轿辇转道往御花园去赏景散步。
御花园中。
北边几丛高大翠竹笼罩出一片阴凉,徐悦然和霍凝雪坐于石桌旁,一面摇着手中的团扇,一面闲聊喝茶。沈清漪晋升为婕妤一事,让徐悦然心中颇为憋闷,她和霍凝雪聊起近来后宫发生的事,聊这聊着免不了抱怨几句。
“她如今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凭她的姿色,如何入得陛下的眼?”
“若非攀上淑妃,得到淑妃的庇护,定无那般机会。”
“可怜我现下快要连她也比不上。”
“她被陛下晋封为婕妤,我如今不过压她半品,不知是要如何了。”
霍凝雪对徐悦然和沈清漪之间的矛盾几乎不知情,便是宫里发生的那些也不大了解。是以这会儿听见徐悦然的话,笑道:“虽说只差半品,但毕竟也是半品,很多事,她是越不过你去的。你也晓得她是那般的身份,何须在意恁多。”
徐悦然见霍凝雪一副“这能算得了什么”的模样,暗自叹气:“罢了,说与你听,你也不懂。”
霍凝雪不服气:“徐美人,我如何不懂了?”
“你忘记了不成?”
“不久前那事,不是我提醒你、告诉你,你仍被蒙在鼓里呢!”
徐悦然:“……”
她怀疑霍凝雪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孟绮文设计利用一事,她病愈之后仔细查证过,确实一如霍凝雪所说,孟绮文在背后作怪,设计让她和淑妃之间产生了矛盾。其后无论是她出事还是淑妃出事,都是孟绮文乐于见到的。
可是知道归知道。
孟绮文毕竟是从一品的昭仪,她想要报复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她根本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但眼见已然失去陛下的宠爱,她一时对孟绮文束手无策。
是否被蒙在鼓里都是一样的叫人不愉快。
“那件事,我自是感谢你的。”
徐悦然幽幽说,“然而说到底,我已经得罪淑妃,还能如何?”
霍凝雪以团扇掩面笑道:“这你便想错了。”
她移开团扇,看着徐悦然一本正经说,“淑妃娘娘不是那等子记仇的人。”
“你往后不给淑妃娘娘添麻烦,她自然不会再计较那些。”
“譬如我,不正是个例子吗?”
霍凝雪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颇为骄傲,徐悦然被这话闹得哽住。
半晌,她艰难说:“即使我有心,沈清漪也不乐意,指不定如何在淑妃娘娘面前编排我。”
“在我面前编排你什么?”
宋棠的声音横插进来,霍凝雪与徐悦然齐齐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了一眼。
霍凝雪转而一脸高兴起身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