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安静站在裴昭身后,在徐悦然抬眼朝她看过来的时候,扯了下嘴角。
她脸上的笑刺得徐悦然感觉自己脖子被掐住。
那笑容转瞬不见。
而徐悦然仿佛又被在湖中浮沉时的绝望与窒息团团包围,无处可逃。
于是——
在裴昭走到床榻旁坐下来时,徐悦然伸出手去用力握住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开口:“陛下,臣妾好害怕,臣妾真的好害怕,臣妾差点儿以为,臣妾会就那样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想着徐悦然是被吓坏了,裴昭安慰她说:“别怕,这不是没事吗?”
宋棠同样出声道:“已经没事了,徐美人。”
随之裴昭发现,徐悦然在听见宋棠声音的一刻,握住他的手变得越发用力。
她看向宋棠的一双眼睛,眼底满是慌张害怕。
裴昭明白徐悦然动作、眼里的暗示,但并未做出反应,而是又说:“朕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现下已无大碍,好好休息两天便无事了,所以不必胡思乱想,只管安心歇着,把身体养好。”
徐悦然只以为裴昭没有懂。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即便有机会提起这件事,却多半拿宋棠没辙。
“陛下!”
徐悦然急切喊得一声裴昭,红着眼睛,依旧哽咽,“臣妾、臣妾不是不小心跌入湖中的。”
不是不小心跌入湖中的,还能如何?
这样看似暗示的话已太过直白。
裴昭眸光微闪,笑了一声,没有接徐悦然的话,而是说:“是不是才刚醒来,人有些糊涂?你现下这般,总归是该多休息,不宜操心太多事,耽误恢复。”
徐悦然便将裴昭这些话听得分明。
眼前的皇帝陛下并不是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是不打算追究、不打算计较,而是准备把今天的事当成意外去处理。即使她想要控诉宋棠,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但,为什么?又凭什么是这样呢?
明明是宋棠害她!
宋棠邀请她泛舟湖上本便有预谋,言语刺激更是为扰乱她心智。
最重要的是,在她跌入湖中的那个瞬间,她分明感觉到身下的小舟乱晃。
那也是促使她落水的重要原因!
撑船那个小太监,定然是有问题的。
只要去查一查,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不对劲,怎么不能为她讨个公道?
但宋棠为何那样自信?
难道她从一开始心里便清楚,自己根本不会有事,陛下根本不会责罚她?
为什么?
近来陛下一直冷落宋棠,宋棠的自信从何而来?抑或虚张声势?
“陛下……”徐悦然一双手死死抓住裴昭的胳膊,几乎哀求说,“是淑妃害臣妾落水的,当真是她害臣妾落水的。看在臣妾这些时日伺候陛下伺候得不错的份上,陛下为臣妾讨一个公道罢!”
她迫切希望裴昭能做点儿什么,否认她脑海里那些可怕的猜测。
徐悦然不愿意承认,宋棠远比她以为的心狠手辣,也远比她以为的在裴昭心里有分量。
“污蔑淑妃是什么罪名,徐美人很想要了解么?”
裴昭失去耐心,甩开徐悦然的手,继而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先休息。”
徐悦然眼里的光至此一分一分黯淡下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裴昭和宋棠往外走的背影,一颗心犹如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片凄凉。
……
从藏香阁出来,裴昭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阴沉气息。
宋棠沉默跟在他身后,随他一道离开怡景宫。
“到养心殿来。”
临到准备上御辇时,裴昭回头看一看宋棠,语气低沉说道。
宋棠一脸乖巧,福身应是。
待恭送裴昭上得御辇,她方才同样乘着轿辇如裴昭指示的那样去往养心殿。
裴昭其实没有多为宋棠和徐悦然之间这点事情不高兴。
他介怀的是宋棠的明目张胆和毫无避忌。
但在此之外,徐悦然想让他帮她主持公道、惩罚宋棠也是不可能的。
当初欺负清漪的那一笔账,到今天,还没有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