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踝受了伤,高高地肿起,涨大了整整一圈,怎么看都不能够正常走路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答案可想可知,除了刚才与敌方交战之时,他的视线从未片刻离开过星野白羽。
战斗的时候,一方通行要集中注意力在数量只增不减的敌人身上,无暇顾及太多。
敌人的能力来源就是星野白羽,所以他们不会去攻击星野白羽,但他们刚才战斗的所释放的能力范围很广,很难说,完全不波及她那里。
她脚上的伤,是在他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新添上的,如果是在那之前,或者是之后,他不可能毫无察觉,他还没有迟钝到那个程度。
那么,也就是说,在他们刚才急匆匆离开的时候,她的脚就一直这样了吗?
为什么都不跟他说一声?
她不懂如何用语言表达的话,直接坐在地上不走了,他也能察觉到她的受伤了啊。
一方通行弯腰抱起星野白羽,几步走到小巷的角落中。
墙面上突出的机箱可以勉强挡住一些雨水,机箱很窄,真的只能勉强挡住一点雨。
他把星野白羽放下,两人横着坐到地上。泥泞的地面,令人倍感不适。
虽然找到了个避雨的小空间,但衣服早已经湿透,其实现在避雨意义不大。
这次敌人是全学园都市的人,无论那人是否知情,是否自愿,只要相遇便是战斗。
面对数量众多且无法预测走向的敌人,他们必须要走得远一点,找到一个确保安全的地方才行。
……理论上,本该如此,继续前进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现在他都不管了。
还要管什么?
深思、慎重、算法、预测,不断在脑内推算演练。学园都市人群的分布,人们的动态走向,哪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说实话,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精密计算,所有深思熟虑背后,唯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吗?
他发誓要保护的那个少女,不是已经受伤了吗?
一方通行伸手触碰那红肿的脚踝,只是蜻蜓点水地轻轻一碰。
那只脚却像受到巨大刺激般,颤抖了一下,整只脚连带着脚趾头往里缩。
他抬头看着少女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得皱眉,也没有委屈得抿唇,就算疼得颤抖,也没有喊出声来。
少女的情没有展露出一丝痛苦,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心里比任何一刻都难受。
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刚才,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雨,和远远地黏在身后的敌人,他们走得格外匆忙,匆忙到他拉着她走了这么长时间路,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
赶路过程中,一方通行曾几次回头看她,每次都只能透过密集的大雨,看到星野白羽面无表情的脸。
她脚肿得那么厉害,却一步一步地,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哭不闹,不喊不叫。
为什么受伤了也一声不吭?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的脚受伤了……她很疼?
为什么默默忍受?
她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独自承受。
她总是莫名其妙地遭遇一连串事件,被迫卷入危险的实验中。面对学园都市施加于她身上的巨大恶意,她表现得那么坚强、勇敢。
为什么像她这样温柔的人,却总是陷入黑暗实验之中?
这怎么想都不对吧?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吧?
一方通行想起,星野白羽每次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嘴角总挂着温和的笑容。
一副懂事又乖巧的模样。
乖得……让人心疼。
一方通行低下头,伸手揽过少女瘦弱的肩膀。
在大雨磅礴的城市中,在雷声贯耳的小巷中,他温柔地抱紧了她。
两人体温很低,冰冷的雨水夺走了仅存于世的温暖。
他们就像要互相取暖一般,抱住了对方。
应该怎么办?
学园都市这下是待不下去了,只要他们待在这里,就又源源不断的能力者会找上门来。
离开学园都市?
但离开学园都市,又要去哪里?
他们是立于超能力者顶点的lv5,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哪个国家会放心他们长期逗留?不用说哪个国家愿意,估计学园都市会第一个冲反对。
而且无论去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会被控制大脑,成为他们的敌人。
dve说错一件事了。
不是全学园都市都是敌人。
现在,无论是地球哪个角落里,只要靠近他们,每个人都是敌人。
一方通行感受到少女在他怀中,却只降不升的体温,心脏疼得快无法呼吸。
事到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一方通行反而想笑出声来。
这见了鬼的世界,早就不正常了,不是吗?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女柔和的声线,磕磕盼盼地吐出了两个字。
“别、别……哭……”
这是少女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一方通行愣住,松开了环绕在她肩膀的手臂,看向星野白羽。
少女见他看了过来,缓缓地伸出手,脏兮兮的手,摸上他的脸。
“别哭。”她再次低喃着同一句话。
失去所有知识后,学会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笨蛋。”他哑然失笑,“那是雨水。”
学园都市第一位的怪物,怎么可能会哭呢?
……嗯,一定不会的。
他抬起手腕,抹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