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安静沉默、思不属尽数落在皇帝眼中。他唇线紧抿,目光幽深,手指在她手上轻轻摩挲:“长安,去给朕折一枝梅。”
手上力道渐渐放松,许长安抽出手,应了一声,向远处的梅树走去。
她下意识地走得更远一些,仿佛这样那些束缚就不存在一样。
折梅有什么难的?可她偏愿意慢一点,花的时间久一点。
“怎么这么慢?”皇帝声音隐约透着一丝不耐,“拿过来。”
许长安没有说话,只深吸了一口气,将新折的梅奉上。
皇帝接过,只瞧了一眼,就随手递给身后的内监:“收起来。”
“是。”
许长安只抬了抬眼皮,全作不曾听见看见。
见她始终兴致缺缺,皇帝心里那股无名火蹭的一下子又冒了起来。她当年假装喜欢承志时,语笑嫣然,生机勃勃,哪里是现下这般懒怠模样?他一时没了赏花的心思,捉了她的手就大步往回走。
皇帝个高腿长,步伐迈得大。
许长安被扣着手腕,几乎是被他拖着走,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一层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皇帝嘴角绷得发紧,终于还是放慢了脚步。
他心里隐约有个声音:不该是这样的。
回到永华宫后,皇帝的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去磨墨。”
“是。”许长安应了一声,将袖子暗暗垂下。
眼角的余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皇帝心里一窒,知道多半又有淤青了。
她明明从小扮男子长大,可身体却娇贵得很,下手稍重一点,就会留下青痕。
可偏偏她磨墨时,格外认真一丝不苟。
两人一个批阅奏章,一个专心磨墨,相距不远,可浑无一丝红袖添香的旖旎柔情,仿佛只是毫不相干的人在各司其职。
手边批阅好的奏章越来越多,皇帝的眉心越蹙越紧。
他终是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
许长安微惊,手上动作停顿,抬眸看着他,却见他转身回了内殿。
片刻之后,皇帝大步归来,见她还在原地站着,他拧起了眉,一手打开玉瓷瓶,另一只手则用力抓过了她的手腕,将药膏倒在了她手腕的青痕上。
这药膏无色无味,涂在手腕上也没什么知觉。可许长安瞥了一眼玉瓷瓶上的字,就知道这药并不一般。
也是,皇宫内院用的药,都是由御药房提供,又能差到哪里?
一想到御药,许长安心里的窒闷就更重一些。
皇帝将药往她手腕上一涂,也没了其他动作,甩开她的手,甚是不耐的样子:“别磨了,够用了,好好站着吧!”
他恼恨她当年诱哄承志时撒娇卖乖热情亲近,可她现下老实拘谨恭敬顺从,待他完全不同于旧年,他非但不高兴,反而更恼火。
——他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更想她像对承志那样对他,但前提是真心实意。
许长安心中微觉惊讶,不过皇帝这个小小的举动并不会在她心里产生太大的涟漪。她现下根本无意揣摩皇帝的心思,更多的是在思索脱困之法。
可惜如今她几乎是被软禁了起来,连和文元见面都困难,身边又无得力的人,想要成功脱身并不容易。
皇帝忙碌之际,瞥了她一眼,见她正盯着面前的玉瓷瓶出,他没再说话,只移开了视线。
次日文元在永华宫里待了约莫三刻钟。
许长安发现,皇帝不似带她进宫那天那样冰冷凶狠,态度看着似乎缓和了一些。除了夜里床笫之间,偶尔也会温声细语同她说两句话。只是说得几句后,他就会又莫名其妙的发火。
她依旧不得自由,被困在这永华宫中,每天跟文元只得一次见面,短不过两刻钟,长不过一个时辰。
连文元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有些委屈地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个新的家不好,太大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还要拦他。连他跟娘见面也不方便。
许长安听得心里发酸:“不会,文元永远都是娘最喜欢的那一个。”
文元小声嘟囔:“那你现在只陪父皇不陪我。”
他现在都觉得爹爹没那么好了,爹爹回来后,娘夜里就不陪他了。
许长安心里酸涩更重,伸臂将儿子揽进怀里:“不是的,娘也想多陪陪你。只是……”
皇帝就在不远处,她也不能说的太清楚,只能违心说道:“只是文元是大孩子了啊 。”她想了想:“这样吧,过几天娘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好。”文元重重点一点头。
他这次在许长安身边待了一个多时辰后,又被宫女给带去寿全宫。
文元离开后,仍在忙碌的皇帝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要送文元什么礼物?”
许长安略一思忖,试探着说:“我想给他做个香囊。”
皇帝哂笑,长眉一挑,并不相信的样子:“你会做香囊?”
她当年送给承志的,不是她自己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