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朱持晖理顺了逻辑,部分汉人教众与已经杀红了眼的倭人做了切割,为避风头将据点暂时转移到了海上。二爷转着戒子,双眸半垂:“那荣亲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们与罗马皇帝的人约好在倭国长州藩见面,不知怎么叫他撞见了,牵线的美利坚人说不妨事,他们可以使点小伎俩暂且拖住荣王的船队,罗马人却不肯,只道此处太不安全,于是大家迅速撤走。”杰弗逊沉默了一会儿,“一出领海船队就出事了,十来艘战舰轮番开火,打得那一片海水都是红的。”
凤孙阁下许久都没再说话,反倒是杰弗逊竹筒倒豆子般接着道:“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你能不能……放薛大人一条生路?”
他如梦惊醒:“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去年大旱,整个江南不知有多少农民活活饿死在家里,能挣扎着上京的还是好的。父母官们唯恐财政数字不好看,在上峰眼里落下个‘能力平平’的印象,使了吃奶的劲儿讨好那些豪商大户,为此不知作践死了多少人。”杰弗逊垂着头,“绝大多数白衣教众不似你们想的那样十恶不赦,我们也有老婆孩子,也想好好过日子,能吃饱穿暖谁肯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可世道不准许啊。”
江南是全国的钱袋子,赶上风不调雨不顺的年份,层层压榨下来贩妻鬻女且是好的,都说十里洋场,秦淮风月,谁看得见那下头的血和骨?听得见老百姓的哭声呢?
“薛云卓在时大家多少过了几年好日子,兄弟们说薛大人是卧龙凤雏,定能肃清吏治,从根子上改变大明,我虽然不信,但我记他的恩。”
朱持晖慢慢坐直身体,从小到大他听多了阿谀奉承之语,国朝绵延五百年,仿佛人人都认为明朝的江山永固,很少有人会表露出这种……不加遮掩的失望和悲观。他看着他,蹙眉道:“你真的恨透了大明。”
“我当然恨。朝廷杀了一手将我养大的雪莉嬷嬷,杀了把我选进唱诗班、总是笑眯眯给我糖吃的罗伯特父,就因为他们没能及时买到船票回英国去!我晓得英国人也杀了很多大明的兵,换了我在战场上也会想方设法杀死敌人,但是屠杀百姓和战场搏命怎么能够混为一谈?!”
“‘爱世人’、‘众生平等’与佛祖菩萨的‘普度众生’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只要是从教堂出来的孩子就得先被打上一个‘非我族类’的烙印?难道我不是汉人?不是大明朝廷的子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