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大氅的男子,长发高束,站在一具尸体面前,周围四溅的血液,像是盛开于泥土中的红莲。她睁着眼睛,好似望着天。可天空黑漆漆一片,无月,也无星。
身侧的随从猫着腰上来,在长公主的颈侧一探,回话:“禀报太子殿下,断气了。”
“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然是粉身碎骨,看着这满地鲜血,就算是仙也不可能活。
被唤作太子的人随意环视四周,崖底的气候比上面暖和,有些枝头已抽出嫩芽,这才是早春该有的景象。
他忽然扫到石缝中长出的树杈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位置不高,他派人去取下来。
“是个婴儿。”
“拿过来。”他把手伸出来,作势要接过。
跟随的人不敢忤逆,小心翼翼地递上去。
太子掀开襁褓一看,挑起眉梢:“女婴。”
“恐是昭云公主,湖国长公主的女儿。”将军不像方才那番挺直背脊,而是略微低头,说话时忍不住又看向那具尸体,方才还指着他的鼻子呵斥,现在却化为一滩肉泥,人命真是异常脆弱,“殿下,斩草不除根,恐怕……”
太子差人将襁褓重新裹好,的是,那豆丁大的孩子,竟然到现在都没哭闹过哪怕一声。从那么高的悬崖坠下,能够挂在枝头保住性命,兴许真如其母所说,有明眷顾。
“当日你入我麾下,我说过,你我皆为铁血铮铮的男儿,唯有一事做不得,你可还记得?”太子反问将军。
“臣记得,欺凌妇孺,做不得。”将军一愣,答,“可是……”
这是湖国的王室啊!
“现在我们已经逼死了一位妇人。”太子抬手示意长公主逐渐开始僵硬的躯体,“将军还想再杀死一个女婴吗?她甚至不足半岁,对现今的事情不会有任何记忆,把她送到邺湖边境的村子口,听天由命吧。”
如若明真的对她照拂有加,那她定当活下去。
如若只是一时的好运,那死了,于他无碍。
将军虽心有不甘,却仍旧抱拳应下:“是。”
熊熊大军在指挥中调转马头,重新盘上山道。
翌日,邺国军队押送着从湖国宫廷搜刮到的物资,驱马再度经过悬崖。竟然发现原本层叠的云雾散去,而漫山遍野开着的,全是白色的桃花,这不过一夜之间。
白色,是用于祭奠的颜色。
有流言就此传开,说昭云公主或为花转世,才能得以在这悬崖峭壁间保全性命,而如今拥簇的白色桃花,是她为纪念自己在凡间的母亲而绽放。
也有人说,或许只是长公主悲壮的为国赴死感动了花,她才匆匆催绽这桃花,聊以纪念。
但无论是哪种说辞,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传闻,为了在将来能够与同样幸存的族人相认,昭云公主的脚底,有一片桃花胎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