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近三十多人的帮助下,豆种?和麦种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种?在了地里,黄昏时分,众人一起回了庄院。本来院子就不大,现在多了一些?人越发的拥挤,阿苓还有?几个小娘子干脆挤在郑文内室的侧间,七娘子今晚要和郑文在一张塌上?睡觉。
夜空中繁星很?多,说明明日是个大晴天,郑文从后院手持火烛准备回屋子里,看见了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郑山,隐在黑暗中不说话沉默地抬头看着夜空,像一座假山,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她起先被吓了一跳后才把人给认了出来。
是郑山。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火烛的慌忙把郑山的目光从夜幕中吸引开,他看了过来,见是郑文才站了起来,有?些?慌忙地行了一个礼,“女公子。”
郑文嗯了一声,看见少年在夜幕下被模糊掉越发显得稚嫩和瘦削的脸庞,突然想起了阿苓之前说的话,于是也不准备走了,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示意对方也坐下。
郑山有些?局促地坐在郑文旁边,还好石头够大,要不然这孩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郑文抬头看着夜幕中的星星,这里的夜空很漂亮,清澈透明,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碎钻一样,她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年,“你很?喜欢星占学?”阿苓在白日告诉过她,郑山时常去找小西院中会天文和堪舆的方士。
郑山点了点头。
星占学可不好学,星空浩瀚,你要精通星象学,就必须记住星图上的每一颗星星,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含义,一颗星星的移动可能就象征着一位星官的陨落,记忆力和观察力是占星术士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过现在的星象学正是萌芽阶段,之前郑文就已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她一度怀疑过这个世界鬼之说是否真有?的存在,或者说是最开始有?一位异人为了保护自己才创造了鬼之说。
于是有一段时间她对星象学和天文学等一系列古里古怪似乎暗含着特殊计量的术法特别感兴趣,可最后发现其实大多术法只是叫术法而已,它们并无任何特异功能,也不能预言未来,当然也有?可能她接触地都并不是高人,他们只是习得一点皮毛,所以对此道并不精通。
她侧头笑着询问,声音温和,面上的笑也是随意而闲适的笑容,就像在好友聊天一样,“你怎么不去选相柳当先生?他可是于相术一道学识极为渊博。”
郑文当初第二次单独进入小西院时,那位古里古怪的老?头围着她看了一圈,摸着自己的胡须眉头皱地老高,嘴里嘀咕着看不透看不透。
她当时只感觉到莫名,于是笑着询问对方看不透什么,谁知那位老?头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不知道哪里来的鬼丫头。”然后就离开了。话虽不明,可却正中郑文身份。
也是那次,郑文才觉得这位老?头可能真是位高人。
相术虽称为相术,听着是一门术法,与仙诡异手法挂上?了联系,可实际上?,相术指地是看人识人辨人。
郑山看了郑文一眼,她不知怎么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含义,有?些?失笑道:“怎么?看不起相术?”
郑山这才道:“星图能观江山命脉,天下浮沉,堪舆能识天下龙脉,门遁甲之术,相术却只能观人福运,不见大事只识微末。”
这话是有些?道理,郑文却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心想这孩子心气还挺高,不厉害的不学,现在还在识字读书阶段,就已经想到了天下大事了。
她忍住笑,看着面前这个个头还没有她高的少年,虽然面庞稚嫩,可一双眼睛极亮,看什么都带着希望,像是夜空中燃起的火种一样。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她决定从最初的起点开始询问,或者说是引导。
郑山的目光克制地看向她,谨守着尊卑之礼,目光没有落在她的面上,而是虚虚地定在一个点,面上是有些?疑惑的?情。
郑文突然意识到,郑山目前还是她的奴仆身份,因为卖身契被限制住,身为一个奴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未来自己想要干什么,他刚才的那句话只是他目前的一个想法。还行,没有太好高骛远。
“郑山,若我放你自由身,你以后是想在当农户、匠人还是贵人的食客?”郑文想了想后,慢慢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选择,“或者是一袭青衣,当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先生?”
郑山这才抬眼看向郑文,视线第一次与她的目光相对,不过片刻又低下了头,在黑夜中可以看见有?些?泛红的耳尖,他最终还是顺从自己内心的答案,“贵人的食客。”
在郑文的意料之中,在识字之后人总会生出野心。
她并未表现出让郑山不安的情绪,继续问道:“如今天子晏驾,诸侯混乱,有?大国林立,有?小国依附,礼崩乐坏,诸侯越制,那你可想过要辅助哪一位贤主?”
郑山愣住,他虽聪慧多思,可目前信息缺少,根本不知各国诸侯王公的情况,也无从做下选择。
郑文笑了笑,对上那双被她问住了的眼睛,代他回答:“你不知道。”
她在郑山的视线下慢慢说,像是在这位少年的前方道路拉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线,“郑山,你不知该选谁为你未来的主公,这个星图不会告诉你,堪舆也不会告诉你,它们可能告诉你天子驾崩,王国混乱,有?新主将起,可是不会告诉你新主到底为谁。”
“但是相术会告诉你答案。”郑文第一次对一个少年说如此多的话,这是除了阿苓之外她尽心尽力教导的第二个人,她看向郑山的?情很?认真,“郑山,你要知道这人世间有人数万万,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孔,你要学会识人辨面才能选出你能尽心尽力辅助的君主,相柳的相术不只是术,他是看了人世间的千张鬼面才形成了自己的道,在自由之前你要学会他的道。”
“女公子想让我学相术?”郑山听到了郑文的话后询问。
郑文肯定:“是想让你学会辨别人心。”要不然一出去,世道便叫你做人。 “学了相术便可择明主?” 郑文:“相术是教你识人,你看人千万,自会辨别诡测人心。”
郑山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话,“那女公子,你要我做些?什么?”
郑文转身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不做什么,只爱人而已。”不管身在何位,有?多富贵荣华,那时候请想一想人世间还在受苦的人,为他们留一条路,能活下去的路。
第61章 学好数理化
爱人说起来简单,却比世上的大多事?都艰难。到达权利巅峰的帝王都不一定爱人,更别提世上无数攀登的野心者。
就像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运动,谁也?不说不清他们领袖者的最初的宏愿是什么,只是他们最后都变成了另一种?封建帝制下的欲望品。人的一生就是在与各种?欲望作斗争,而?大多数人活到最后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标。
她对她收养的这些少年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郑山却像是反应了过来,察觉到郑文话里的意思,“女公子,你将来要放我们自由吗?”
其实自从卖身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离开郑府,也?许他和他的阿母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个狭小的宅院。
郑文站起来,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了宅院后,便去小西院找相柳吧,那老头矫情古怪,拜师估计不会太容易。”
郑山看着郑文。他觉得自家女公子不止是想法与众不同,在很多地方都带着一股不拘世俗感很少有人会教导奴仆认字,很少有贵女愿意同仆从平和说话,甚至还下地干活,不仅如此,还?拉着自己的姊妹一起下地。
郑文和郑山说完那句话后就手持快要熄灭的火烛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榻上的七娘子已经熟睡,听见屋内的动静后,极力睁开,软绵绵地叫了一声阿姊,郑文把灯火熄灭,对着床榻上的小姑娘说了句睡吧,然后自己也?脱了衣裳上了床塌,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醒来时,旁边的七娘子也?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都听见了院子里的读书声。应该是那些少年们在温习功课,过几日便是郑文设定的一月考核日,根据他们学习进度的不同,郑文对他们的安排也?不同其奖励也不同,她极大地给予了那些少年这个时代最好的识字条件。
郑文起身穿衣,七娘子就像一个没了筋骨的人一样赖在床上,头埋在被褥中,不肯起床。
郑文穿上了外?衣,才询问:“七妹,我给?你的那卷算法?手册你会了吗?” 七娘子不出声。
郑文把自己的头发梳理好后,走向侧间,让候着的仆人打来洗漱的热水,才回房对着还?赖在床上的人道,“过几日的考核你也?要与他们一同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