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其实孩儿以为……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家。”周丰沐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于己无关。
“李国师曾算三卦,今孩儿身体如此不堪,仲弟不会有任何闪失了,免一场血光之灾,免一场同室操戈,咱们周家前人开个兄友弟恭的好头,总比刘家、李家、赵家更有亲情。”周丰沐边说边喘,边喘边说,说完再喘,渐渐的动了真情。
“娘,咱们周家没有老刘家的子食父,没有李家的子弑兄逼父杀弟淫嫂,再没有赵家的兄弟相争,家庭和和睦睦,千百年后,名列丹青…………”
“有些话,心里憋了挺久了吧。”周蕊徽打断道。
周丰沐诚实的点头:“娘爱仲弟甚过爱吾,这些吾都知道,之前孩儿是很伤心,但现在……孩儿还伤心。”
“可是母亲既然要把位子传给仲弟,那孩儿只有支持母亲的决定,娘是家主,娘操劳这个家一辈子,娘打下的家底,天下海内广大的家业谁能接手、谁接的住,娘亲说的算。”
“那可是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沐儿放得下?”周蕊徽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大胖儿子。
这种感觉,就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是那个小人。
“孩儿放得下,不是孩儿该得到的东西,孩儿为什么不能放下。”周丰沐轻轻笑着,“娘,孩儿平日里常与娘意见相左,徒惹娘亲生气,还望娘亲不要怪孩儿,希望孩儿没把娘气到。”
“哼,汝小子气朕的次数少吗?”周蕊徽冷哼道,语气突然一转:“不过~哪有当娘的生孩子气的?”
“大郎,中秋宴上陈宜中闹汝没有掺和,汝想通了?”
周丰沐点头:“武人跋扈于形,文人跋扈于心,母亲教诲,直到那天孩儿才懂,不过……为时已晚。因为这些种种事情,死去的人太多了。”
周丰沐前一秒还在感慨,后一秒又坚定了语气:“但是仁德之心,以民为本,举善政废恶政,少杀伐而多屯垦,以农为国之根本,兴教育做到圣人之言〔有教无类〕……这些孩儿依旧认为没有错,似陈许这般草菅人命之徒,母亲竟让他做青藏国相,孩儿怕这个狂徒会毁了小妹一生~~呼呼呼呼呼!”
说到周凝蓉,周丰沐急切起来,气息提不上来,使得周蕊徽赶忙顺气。
“沐儿呀沐儿…………”周蕊徽直摇头:“人不在忠奸,而在能否运用得当,这一点上汝是最差的。”
“李斯赵高之于始皇二世,司马懿之于曹操曹芳,皆如此理。欲治善人,用恶人焉?欲治恶人,焉用善人焉?沐儿,汝读孔门的书太多,太理想了。”
“母亲说得在理,是孩儿孟浪了。”周丰沐含笑承认。
说了老半天话,周丰沐愈发虚弱,周蕊徽赶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吴明亮这些人追随吾儿许久,吾儿想给他们什么样的归宿?”
周丰沐用尽全部力气握紧周蕊徽手掌:“求母亲代孩儿向仲弟求情,这些人都是有治国牧民理政的才华,请仲弟用他们,不要让他们虚度年华…………”
“知道了。”
周蕊徽应下,迅速出屋,把一干医生全数赶进来。
周丰沐气喘如牛,仿佛肺要停止工作了,急的慌的一群人手忙脚乱。
两年后,元天狩十四年,公元1269年,周蕊徽长子、仁王、孝子、好兄长、及时雨、受天下各族百姓爱戴的周丰沐,他那颗高负荷劳累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享年二十九岁。
据称周丰沐病逝后,他的体重还有三百二十余斤,后来满身〔伤痕累累〕的女皇哀伤周丰沐英年早逝,下诏全国,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减肥,借此追念这位仁德天下无双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