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聊天,饭菜端回来,饿得前心贴后心的周凝蓉大块哆哆扒拉,边夹着菜肴,边转动黑宝石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母亲和兄长的谈话。
女人的直觉,周丰沐今夜不好过关。
“沐儿,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是这样的娘亲,儿快下班,临时有事分配下来要儿做完,所以就加了个班,这才延误。”
说着,周丰沐迟疑道:“母亲,关陇战果儿已经知道,您太辛苦了,儿以为您该好好休息休息,之后的事儿,让儿和仲弟去忙吧。娘,您要休息,养身子,儿实在不忍见娘常年奔波…………”
周丰沐声泪俱下,妥妥的孝子啊,周蕊徽反应却冷淡。
“汝今晚是在哪个衙门加班呀?”
“回母亲的话,是在少府算账。”
“噢~~少府,汝不是在体贴老娘的辛劳,是在怨孤又不安生,大动民力、大兴土木是吧?!”
话出口,周凝蓉吃不下去,焦急看着两位亲人。周丰沐更不用说,见亲娘问责了哐即跪下。
“娘您误会了,儿不是这个意思,修路治水,疏浚河道,娘的每一项政策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政策,就是太急了。母亲已经握有绝大优势,宋庭已如危卵,或许不起刀兵,许以高官厚禄,仿赵宋对钱吴旧事,宋庭便会以礼来降,天下可定,战乱可平!”
蘸块儿猪头肉,酸酸地感觉带走油腻,美美地又加一筷子,屋内再度陷入可怕的沉寂。
崔灵兰预感到什么,美目左顾右盼,轻轻挪动玉足,莲步蹭到门边。
“好啊,说的好!”周蕊徽玉容堆起笑容,周凝蓉心一颤,素手悄悄搭在母亲腿上,被一把拨开,只好抛给个自求多福的眼。
“汝既然提出异议,那好,孤考校考校汝!”周蕊徽道:“汝知道宋国有多少兵马吗?有多少官吏吗?汝知道凭宋国半壁江山的财富养兵养官要花费多少?汝知道宋国吏治败坏到何种程度?汝可知道把宋国的官吏全数纳入我朝,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好一个不战而降,竖子!汝知道不战而降意味什么?不战而降意味新朝要全面接受前朝的污垢黑暗!要全面接受前朝延续下来的积弊!宋国冗官冗员,这四个字汝会写,但意思汝就真的清楚吗?孤不知道那群文士儒生是怎么告诉汝什么是冗官冗员,汝回去后好好了解什么是冗官冗员!”
“再有,老娘以武立国!国家的官吏无论大小,非烈士不得担任,无军功不得担任。全国上下当官要看军功,没军功就是连女人都不如!宋国?不管他贾似道如何改革变法,一个词:国无锐气!接受了宋国,汝想让北方骂南方{无骨文贼},南方骂北方{**丘八}吗?!”
“孩子,娘的根基是什么?赫赫武功?那是虚的,只要娘打一场败仗,就没人会记得娘的武功。娘的根基是屯所兵制,大齐能知道全国每一城池每一村镇每一家一户有多少人口,壮丁几何、老弱几何、妇女几何、财产几何、田亩几何,县下没有宗族豪强代孤统治,这是娘的根!这是大齐的根!这是大齐能有今日的因果!孤要打蒙古,大齐能集中每一粒粮食每一个壮丁送上前线!反观宋国,贾似道推行个均田法,困难重重。”
“臭小子,汝近日很膨胀啊!”
周丰沐肥肉一抖,吃惊的抬起头。
周蕊徽睿智说道:“汝反对娘滥用民力,娘知道这是错的,要与民休息的话娘自己也清楚,但该要休息的时候该休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娘整修道路水利,就是在为灭宋做准备,不单是为灭宋修路治水,将来为彻底灭掉蒙古,娘还要在塞外筑大大小小的城池,还要移民戍边。汝不要劝也不要反对孤,灭宋是为了消除汉家故土上的兵戈,灭蒙是为彻底解除千百年来北方的边患,孤不想看到周家被边患拖下水,更不想看到靖康之耻在咱周家身上上演!”
“汝想要的是宋国的盛世,孤做不到,汝若不改,可以不做孤的儿子!”
“娘~~~~”
周蕊徽再次堵住他的嘴:“汝小时候便是个仁慈的孩子,待人接物比荡儿要好,有颗仁者之心可以,及时雨就及时雨了,孤就当我周家出了个大圣人。但是,摆不正自己位置,遗祸万年!汝要是一颗心全在宋国那边…………”
起身,玉手拍在周丰沐肥厚肩膀上,温柔说道:“可以去做赵官家的儿子。”
“母亲!!”
“好了!”周蕊徽摆摆手:“说的够多了,汝要好生历练才行,不论汝现在在干什么,去给孤辞了,孤给汝找个贫穷的小县去干知县,按汝的想法也好照着孤的经验也罢,总之给孤做到全县大治,什么时候能做到,什么时候回来。”
“老娘吃好了,蓉儿,扶汝大兄起来,继续吃。”
走出房门,周蕊徽悠悠道:“但愿孤没有揠苗助长……灵兰,今夜的事情…………”
“今夜发生了什么?”崔灵兰疑惑问道。
周蕊徽笑笑,拉着崔灵兰老茧手,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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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周凝蓉担心的扶起胖哥哥,胖哥哥示意无妨。
“今夜娘是把某骂个狗血喷头啊~~~娘好像重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妹妹,某错了?”
周凝蓉安慰道:“大兄别这么说,母亲这是……是在磨砺大兄啊,娘要是对大兄死心,为什么还要说教呢?娘的苦心咱们做子女的要理解。娘不是说了,要让大兄去做知县,这也是娘对大兄的肯定啊,知县百里侯哇!”
“就是大兄去做知县……希望不要离幽州太远。”
周丰沐一双厚脂肪的肥手把周凝蓉素手合在手心,轻声说道:“母亲的考验某会尽快做到,尽快回来,也许那时,某就能懂母亲的良苦用心了。”
等吃完,满怀心思回到住所,夜深人静少女回忆席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默默叹息。
【她是我的母亲吗?他又是我的兄长吗?心底感觉母亲万分厌恶大兄,那种感觉是真的?某多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