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皇城,忙完冰饮之会,重要资料搬回去,业近入夜,诸人散回安排住所,仆役轻手轻脚收拾楼上的狼藉,周蕊徽微醉搀进卧室,几个女郎帮忙脱掉衣衫,丰韵白脂,薄被遮体。头一沾软枕,周蕊徽莫名清醒,翻来覆去不眠。
披衣坐在窗边,仰望星空明月,明媚眼眸幽深如海,却屡屡跳荡着点点不安,这一枯坐,就是多半个时辰了。
夏夜应有虫鸣,然在八层高楼上,却很难能听见。
“楼阁高深,无人能与孤诉柔肠。”
拄面颊,她想李维嘉,想贾似道,很想说话。
只有轮廓的明月,隐约可见张熟悉的脸,周兆麟死了二十多年,有些面孔快忘了。
下楼,前后侍卫簇拥打着灯,周蕊徽披件薄纱漫无目地的闲逛,赤脚走在水塘边,脚缝浸满污泥,散步好一会儿,偶然发现水塘一侧宅邸亮着灯,怪的走过去。
推开门,十八般兵器映入眼帘,不用想是周丰荡的房间。
周丰荡正抄持杆大枪袒胸露乳舞着,见着周蕊徽暴露地进来,不由一愣,枪招一顿。
“见过母亲。”
“这么晚,还不就寝,明天汝起的来?”周蕊徽训斥道,“洗把脸,擦擦身子,赶快入睡,不得熬夜。”
“是母亲。”周丰荡随口应了句,随后道:“母亲,是不是要出征了?”
“……是。”静静看他,想要看出些名堂来。
周丰荡犹豫再三,鼓起勇气,两手抱拳激昂道:“母亲,儿请求跟随母亲出征,在母亲跟前尽孝!”
“汝想从军?”
周蕊徽可怕的眼几乎要让周丰荡不敢对视,冷着脸,无风夏夜让周丰荡沉重的喘不过气。良久良久,久到周丰荡自己不知何时满头的汗珠,才听到天籁之音为之一松。
“战争是死人的,汝既然请令,孤不能拒绝,明日汝去通州军营报到,从一卒做起,若违军法,斩首莫要自怨,孤绝不为一卒而特赦。”
说完冷漠的话,周蕊徽又一时不忍,心肠软下来:“娘也是像汝这么大的时候上的战场,受过伤流过血,但从未流过泪,无论伤势多重。儿呀,战场是赌场,以万千性命做赌注,将士的命,自己的命,血流成河呀。战争不是冠军侯封狼居胥、岳武穆八百破十万的话本,是从死人堆里活着。”
“好自为之吧…………”
周丰荡淡淡道:“孩儿记下,恭送母亲…………”
“…………”
回去路上,周蕊徽突然长吁短叹道:“都长大了,有自己的路了……再过几年该要加冠了…………”
次日,周丰荡离家投军,甘为马前士卒,惹得议论纷纷。
“仲兄投军了?!”
闺房中,周凝蓉从闺蜜口中闻知,吃了一惊。
“殿下要想问细节,请等伍芷兰姐姐来吧,昨日正好是伍姐姐当值。”说话的是崔荆春。
“竟为一士卒,皇甫领军不怕恶了二殿下?”刘璐道:“大王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刘璐,这话最好别再说。”周凝蓉提醒好闺蜜一声。和其他人比,跟刘璐是自小相识,感情很好。
“仲兄得偿所愿,这事儿揭过别再提了。”周凝蓉道:“祝仲兄心想事成,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