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悲伤转为愤怒。
“伊芙琳和我说过你父母的威胁,如果她不按他们说的去做,你就会被从遗嘱中移除,”我说,“你是他们的筹码,这还真奏效了。因为他们的威胁,伊芙琳才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可是谁知道呢,如果伊芙琳知道她的计划落空,她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答应一切呢?如果伊芙琳真的死了的话,就没有那种可能性了。”
“警官,你好好看看,”他拿着酒杯向四处指指,“你真的认为这一切值得我去杀人吗?”
“现在你父亲不会四处挥霍了,我想你要继承的财产也会大大增加。”
“四处挥霍是我父亲的特长。”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是不是因为这个,你连他也杀了?”
迈克尔怒意加重,紧闭双唇,脸色苍白。
“迈克尔,我发现了他的尸体。我知道你毒死了他,或许是在你去找他打猎的时候。你留下了一张字条陷害伊芙琳,那个故意留在窗外的靴印真够狡猾。”他的表情中闪现出一丝犹豫,“或许是别人干的?”我娓娓道来,“费利西蒂?我得承认,我还没有完全解开这个谜。或许是你母亲干的?迈克尔,她在哪里?是不是你连她也杀了?”
因为惊恐,迈克尔五官扭曲,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酒杯掉到了地板上。
“你要否定这些吗?”我突然不敢确定了。
“不……我……我……”
“迈克尔,你妈妈在哪里?是她让你这么干的吗?”
“她……我……”
起初我以为他因为懊悔不知说什么,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在字斟句酌。可是当他紧握椅子扶手,唇边泛起白沫,我才意识到他被人下毒了。
我惊慌地跳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
“快来人哪。”我大声呼喊。
迈克尔弓起背来,肌肉痉挛,血管暴突,眼睛变成血红色。他的喉咙发出咯咯声,一下栽倒在地板上。我听到身后发出响声,我转过身去,原来伊芙琳也在餐边柜上抽搐,唇边也涌出和迈克尔一样的白沫。
门被撞开了,坎宁安冲进来,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他问我。
“他们中毒了,”我看看迈克尔,又看看伊芙琳,“快去找迪基。”
我话音未落,坎宁安就跑出去了。我双手抚额,无助地盯着两个人。伊芙琳仿佛被施了魔法,正在柜子上扭动,而迈克尔紧闭牙关。
解药,你这个傻瓜。
我赶紧掏口袋,摸到了那三瓶药,有人让我今天下午和坎宁安搜查贝尔的箱子时偷来这些药。我打开字条,赶紧找上面的医嘱。我应该是将这些药混在一起,但是不知道给他们服用多少。我甚至不知道这些药够不够两个人的量。
“我不知道该救谁。”我喊着,看看迈克尔,又看看伊芙琳。
迈克尔有所隐瞒。
“但是我向伊芙琳承诺过,我要保护她。”我自言自语。
伊芙琳在柜面上抽搐得如此剧烈,她滚到了地板上。迈克尔也打起摆子来,他的眼球上翻,露出了眼白。
“见鬼。”我跑向吧台。
我把三瓶药全倒进一个威士忌酒杯里,从一个罐子里加了点水,然后搅拌出沫子来。伊芙琳弓起背来,手指紧抓着地毯。我把她的头往后倾,把脏兮兮的混合液灌到她的喉咙里,而我身后,迈克尔喘不过气来。
伊芙琳的症状瞬间消失了。眼睛渗出血来,她大口深吸进空气,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试了试她的颈部是否恢复了脉搏。脉搏跳动得很厉害,但好在有力。她会活下来,可惜了迈克尔。
我内疚地瞥向这个年轻人的尸体,他和起居室里的他父亲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对他们下了手,用的就是塞巴斯蒂安·贝尔偷偷带入这宅子里的“的士宁”。药肯定是放到了他喝的威士忌酒里,伊芙琳的威士忌酒。她杯里的酒剩了一半,这么长时间才发作,她应该只喝了一两口。而迈克尔一下子喝掉了剩下的半杯。他知道这酒被人下了毒吗?从他脸上惊慌的情看,似乎不知道。
肯定是别人干的。
在布莱克希思还有一个凶手。
“可那是谁呢?”我生气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目睹着这一切发生,“费利西蒂?海伦娜·哈德卡斯尔?迈克尔的同伙是谁?也许是他并不认识的人?”
伊芙琳动了动,面颊上已经有了血色。不管混合药液里是什么,它见效真快,虽然她此刻还很虚弱。她抓着我的袖口,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把耳朵凑近她嘴边。
“我不是……”她咽了口唾沫,“米莉森特是……谋杀。”
她非常虚弱地拽了拽自己的喉咙,扯出衣服盖住的一个项链。项链一端挂着一个印章,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哈德卡斯尔家族的印章。
我惊愕地看着她,大惑不解。
“我希望你找到了需要的真相,”落地门那里传来一个声音,“虽然也没什么用了。”
我扭头一看,侍从在暗处走出来。他用刀轻拍着腿侧,刀在烛光下闪着光。他还穿着那件红白制服,外衣上都是油点和泥土,好像他自己的油脂渗了出来。他腰间系着一个干净空瘪的猎物袋子。我的恐惧加剧,想起来他扔到德比脚下的是一满口袋东西,那袋子里浸满了鲜血,以至于袋子落地时发出了湿漉漉的拍击声。
我看了看表。德比现在就要出去了,烤着温暖的火,看着舞会的宾客散去。不知道侍从要往袋子里装什么,他打算生吞活剥了拉什顿。
侍从冲我笑着,眼睛里闪着期待。
“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你杀得已经厌倦了?”他问我。
银色手枪还在花盆里,是迈克尔刚才丢进去的。它打不响,可侍从不知道。如果我能够拿到那把枪,也许就能把他吓跑。我们俩离那里差不多远,可他和花盆中间隔着一个桌子。我应该可以在他前面跑到那里去。
“我要慢慢宰了你,”他摸摸自己断了的鼻梁,“我欠你的人情。”
拉什顿不那么容易害怕,但是他现在真的害怕了,我也是。今天我已经死了两个宿主,而格里高利·戈尔德几乎一整天都在门房里捆着,唐纳德·戴维斯在遥远的土路上进退两难。如果我再死了,真难说我还有多少逃离布莱克希思的机会。
“别惦记那把枪了,”侍从说,“你不会需要它的。”
我会错了意,胸膛里燃起希望,我看到他在得意地笑,那希望又发出了咝咝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