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远在西北边关,地界荒凉,生存环境注定了族人生来嗜血好战。而天启泱泱大国,物产丰富,注定被其虎视眈眈。
裴寄一贯主张,非战时并非无战事。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古往今来,一旦朝中长期主和一派占据上风,则必不可少会出现军资短缺,兵户不受重视的情形。一旦蛮夷发难,届时盾不敌矛,后果不堪设想。
赵元瑜坐在上首,瞧着下面的考生不是眉头紧锁,便是脸色紧绷,个个战战兢兢,写上几笔便要顿住深思。
目光一转,便瞧见了最前头的裴寄。他还是那副气定闲的模样,落笔飞快,洋洋洒洒好似已经写了一大篇。
赵元瑜起了心思,便径直起身,走下台阶。
沉沉的脚步声落在殿内,每一步都好似踏在考生的心上,让人屏住呼吸,提心吊胆,既想让着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又期盼他早些过去。
裴安自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其实他回镇远候府后也曾进宫赴宴过一次,当时他刚和裴寄互换身份,圣上还特意点他上前问话,给了赏赐。
这一次想必圣上对他还有印象,若是他能得圣上青睐,不难将裴寄踩在脚下。
心里一边想着,手里的笔更是握的极紧。
脚步声终于停了,停在了自己身边。
裴安心底一颤,喜不自胜。头垂的更深了些,做出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
杜相是本届主考官,柳山长与其乃是同窗,两人交情颇深,自然深知对方的政见,而端平郡主一事也不难看出圣上的心思。
裴安有十足的把握。
将刚刚的腹稿奋笔疾书尽数写下,裴安松了口气,想要稍稍抬头觑一眼圣上的色。
这一抬头,登时目眦尽裂。
赵元瑜站在裴寄身侧已是看了许久,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竟有这般远见卓识,那日在谢不允府上,他也只是觉得这小子谈吐不俗,不愧于裴老侯爷这么些年的教养,只是可惜了身世。
然而今日在这金銮殿上,他看着裴寄洋洋洒洒写下的这一大篇文章,竟异的从其中找到了一丝共鸣。
裴寄能够察觉到头顶传来的注视,色却是丝毫未动,手下的笔依旧是稳稳当当,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赵元喻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点了点头,也不再停留,转首打量四周的考生。
裴安狰狞的色还未来得及收回,便这么直直的落入了赵元喻眼中。
赵元喻顿时想起他和裴寄的关系,遂抬步走了过去。
裴安此刻已然是心大乱,他慌忙低头,明明他期盼多时的人正在旁边站着,看着,他握着笔的手却迟迟无法写不出一个字。
赵元喻先是将其写完的文章一眼掠过,见其文中大肆渲染端平和亲一事,文笔算得上上乘,可其中谄媚之意竟显。又瞧见他如同见了洪水猛兽般战战兢兢的模样,皱了皱眉,自老镇远侯裴勋去后,镇远侯府果然后继无人了。
他又想起方才裴寄的文章,不免在心底感叹了一句天意弄人,随后甩袖回了龙椅。
——
殿试只需一日,待到日暮时分,众考生自大殿鱼贯而出,色之间全然不见应试的紧张,只余轻松。
毕竟经此一役,他们才算是真正脱胎换骨,得入官门。
皇榜张贴须得等到次日,而传胪宴则是在两日后。
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宫门,裴寄忽略了想要搭话的其他举子,径直快步朝着早间同车夫孔山约好的地方走去。
时至今日,裴寄已然不记得前世他被点为状元的心境。他只知道,这一次自己只想快点回府,快点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裴寄走远,身后有举子小声吐槽:“这状元郎可真是有点不近人情啊。”
“中了状元又如何,就凭他的出身,今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又有人低声接话,看着的却是一旁的裴安,眼里满是讨好之意。
这一届三甲之中,当属探花郎裴安出身最好。
然而裴安的色自殿试公布排名之后便阴云密布,听到这话也未松动半分。
倒是人群中又传来一身嗤笑声,“三元及第,这可是圣上登基之后亲点的第一个三元及第。”
开口之人是孙定,他这此次殿试混了个二甲,心情正好,再加上方才殿试之时,裴寄面对圣上的提问,那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明眼人都能瞧见,就连杜相想要劝阻都被圣上堵了回来。
这会儿背后嚼舌根的,都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
孔山将马车赶得飞快,回府时正值酉时。
裴寄大步推门入内,往常苏晚已经带着韩北和平儿从铺子里回来了。
这会儿偌大的府邸却是静悄悄的。
孔山把马车停好,跟着进来,惊讶道:“府里怎么没人?”
裴寄眼扫过四周,摇了摇头。
孔山:“不对啊,王婶早上还和我说今天准备了大餐,就等东家回来庆祝。”
裴寄皱了皱眉,吩咐道:“备车,去铺子里看看。”
“夫人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您今儿个辛苦了一天……”孔山劝阻的话语刚说了一半,便瞧见裴寄冷下来的目光,顿时讪讪改了口:“车就在外头停着呢。”
两人转头出了门。
孔山刚套上马车,远远就看见了走近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他顾不上许多,连忙冲车里道:“东家,好像是王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