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寄侧身站在一旁,见她思不属的样子,低声问道:“有心事?”
苏晚眸光微凝,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今日大丫辞工了。”语罢她抬眸看向裴寄,视线正撞入他的眸中。
裴寄怔愣,再忆及晚间王妈忧心忡忡的色及平儿难掩的失落,稍加思索便明白,孙氏打的算盘怕是已被众人知晓。
苏晚也知道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苏晚。
“你知道了。”
裴寄的声音还是不缓不急,仿佛这只是不足挂心的小事。可他的眼却停留在苏晚面上,细细逡巡。
苏晚一句话哽在唇畔,她想问,他昨日为何不说。
可转念一想,昨日二人一问一答,裴寄实则算不上欺瞒。或许这事在他心中确实不值一提。
“嗯,我知道了。”苏晚躲开他的视线,轻轻淡淡答道。
裴寄见她躲避的色,眉头微拧,想了想又沉声补充道:“我没同意。”
对他而言,避而不谈不是为了隐瞒,只他确无此意不想多生是非。
别说他没有纳妾的念头,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大丫。
而此时转念一想,世间女子恐怕大多在意这些,是他考虑不周,遂开口解释了一句。
对于苏晚而言,旁人不清楚裴寄的底细,故而孙氏会打裴寄的念头,就连王妈都不免替苏晚担心一番。
可她明白,裴寄绝无可能看上大丫。就算如此,她却还是忽略不了心底的那抹异样。
方才在屋外冻的冷冰冰的手指恢复了灵活,苏晚动了动,又偏头对上裴寄又黑又沉的眸子。唇畔绽开一丝释然的笑意,“我知道。”
“我……”裴寄本欲再解释几句,却陡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不止已习惯苏晚在旁人面前的夫君二字,不经意间也早就把她当成了他的妻。
他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开口。
于是话已至此,二人不再多言。
橘黄色的烛光悄然熄灭,苏晚躺在床上,感受着身畔的呼吸声,思绪纷飞。
她因着梦的缘故,选择了另一条路。
然而,在那个梦里,伴在裴寄身侧的又会是谁?
此前苏晚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时却一个劲的往她脑子里钻,避无可避。
冬夜漫长,窗外是冷风的呼啸声……
次日醒来,白雪已经落了满地,苏晚推开房门时,王妈正在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瞧见苏晚,哈了口气,关心道:“夫人起了?”
“嗯。”苏晚应声,抬眸看去,正屋至院门口的积雪已被铲去,多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开口道:“王妈歇歇吧,既然有路,其余的雪便不急着扫。”
“唉,好。”王妈闻言放下扫帚,走到屋檐下,跺了跺脚,除了身上的落雪,一边道:“这路上的积雪可不是我除的,东家一早就出门去了,这是他清理的。”
又搓了搓手,王妈接着道:“东家还让我跟您说,今儿个落雪路难行,让您不必去铺子里了,他顺路去看看,替您把东西拿回来。”
王妈口气中难掩欣慰,只当苏晚听进去她昨夜的话。
然而苏晚只是怔愣片刻,她昨夜久未入睡,早间竟一点动静都不知道。须臾才点头:“我知道了。”
用过早膳,她又回了房,窝在榻上看话本。
话本是端平差人送来的,这些时日端平突然沉迷话本,不仅自己看,还时不时送些过来。
今儿个苏晚看的这本话本,又是那些个书生小姐的故事。
小姐同穷书生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小姐瞒着身份离家私奔,后来穷书生高中状元,小姐的身世揭晓,皆大欢喜。
苏晚正读到榜下捉婿那段,穷书生高中当日,被高门大户看中招为女婿,穷书生见着那高门小姐,只拱手道两人有缘无分,家有贤妻,夫妻情深,不若小姐另觅良人。
若是平日里苏晚只把这话本当成消遣的玩意,今日却觉得这有缘无分四字格外惹人注目。
她合上话本,就这么斜斜的靠在榻上,心里却想着,如今离过年已经不足半月,翻个年,二月便是秋闱。到那时,一切又不知该如何发展。
窗外的雪又开始簌簌落着,屋内炭火暖意融融。
至于裴寄,他一早出门去了临江楼,到雅间时,陆简已然侯在里面。
看见推门而入的裴寄,陆简招呼道:“快快快,安之,喝杯酒暖暖身体。”
等裴寄坐在他的对面,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陆简才接着开口:“安之你今日找我何事?我正好也有事找你 。”
裴寄这才问:“我上次让你帮忙的事情,可办妥了?”
陆简愣了一下,便把手伸到袖中掏了掏,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裴寄,高兴道:“安之你是不知道啊,你这书卖的是真好,就连白鹤书院的夫子都特意推荐过。那些科考的书生们纷纷抢购,不过短短时日,便赚了这么多。”
原来前段时日秋闱出榜后,裴寄思量一番便着手写了本专门用于秋闱的书。现在世面上关于科举的大多是四书五经或是各种流传出来的注释,却并未有过专门针对科举的书。
裴寄的这本书,从秋闱的每一部分入手,甚至于分析了往年题目,一其中注释堪称一针见血。
陆简初拿到这本书时便大喊他不够仗义,好东西怎么不早早拿出来。后来才发现秋闱前裴寄陆陆续续给他的文稿远不止此,只是他并未看完。又讪讪噤了声。
不管怎么说,陆简再怎么迟钝,也从此看出了商机,便拍着胸脯保证卖书一事全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