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解意和齐贞爱或许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长大后一南一北,都是从一个圈子的朋友里听说对方,她们都知道对方和自己长得有点像,源于母系血缘,她们这家族的美女长相都是一个调调的。南解意没有遮掩自己的脸,齐贞爱先看了她几眼,脸上色从疑问到恍然,止住身边想上前说话的跟班,“南……南小姐?”
她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刚才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现在才武装起一张社会化的脸,但心虚、难堪和歉疚都没有藏住。齐贞爱看起来是很有点可怜的,她扶着肚子,好像反射性想给南解意鞠躬,但却很难找到平衡。
她吃吃艾艾地问,“南小姐,你是——”
“中暑了肠胃炎,有点虚。”南解意看了跟班一眼,觉得和小徐在李奉冠身边的身份差不多,都是跑腿帮办。“你来做产检吗?”
b市这块医疗资源虽然多,但开给特权阶级的私立医院,好的也就这么几家,南解意这样的家属爱往这里跑,低调,私密性也强。齐贞爱点头说,“刚要回去,南小姐办出院?”
南解意从前对齐贞爱说不上讨厌,当然更谈不上喜欢,现在混杂了厌恶和怜悯,李奉冠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虽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孩子可能是齐贞爱的保命符,如果李奉冠足够狠,可能孩子出生没满月就没妈了。南解意不喜欢草菅人命,但齐贞爱把主意打到甜甜身上,所以她也不会提醒齐贞爱。
“嗯。”想到甜甜,她关心地问,“执吾的病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手术?”
谈到李执吾,齐贞爱更焦虑而歉疚,几乎垂泪,她身旁随从的年轻男人连忙扶住她低声劝慰,南解意冷眼旁观,齐贞爱非常瘦,怀孕也没让她胖多少,像是个圆规撑了大大的肚子。她说,“南小姐,我……真的想对你道歉,那时候我以为……我以为孩子爸爸赶不回来,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我那时候太绝望了,脑子不清醒,我……”
南解意从齐贞爱身上发现一个道理,一个没有能力赔偿的人,不论怎么道歉都很难让人接受,即使再诚恳又如何,说说而已,她的道歉并不值钱。
她笑了下,“可以理解,不管大人品性怎么样,孩子是没有罪过的。”
她不必说一些难听的话,只需要用这种居高临下、意味深长的眼注视齐贞爱即可,她的话都在眼里了。而又有谁能拆穿她?圈子以外的人谈到齐贞爱,好有本事,让好多男人对她魂颠倒,或许还有些甘愿为她守身的荒谬流言,圈子里的人只知道南解意离婚了依然是大小姐,是她蹬的李奉冠,有娘家做依靠的女人就是这么有底气,而齐贞爱连孩子生病了都不能陪在身边,她们一个是玩物,一个是人。
至少齐贞爱身边的随从是懂的,而且因此很怜惜齐贞爱,男人的通病,救风尘,风尘女稍微可怜点就特别能惹他们的真心。他大着胆子回看南解意,颇有些以为南解意刻薄的味道,南解意笑了下,对齐贞爱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看你男朋友很不高兴。”
这句话让齐贞爱和随从都很尴尬,齐贞爱推开他的搀扶,改为扶住电梯壁,南解意多端详随从几眼,“你叫什么名字?跟在王先生身边多久了?”
随从努力不卑不亢地说,“我叫——”
齐贞爱瞪他一眼,转头对南解意道歉,“对不起,南小姐,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我代他向你赔罪。”
南解意冷笑说,“你这样说,好像你有这个资格一样,那你打算怎么赔我?我女儿健康得很,好像还不需要偷偷抽一个两岁小孩的血给她做配型。”
这个软肋实在戳得齐贞爱直不起腰来,她漂亮的眼睛红了,低声说,“对不起,南小姐,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我真的一无所有,我也不知道怎么赔偿你。我……”
她四处看地方,似乎想要下跪,但被随从死死架住,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南解意回头笑对小郑说,“你瞧他们俩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还挺默契的,节目效果十足呢。”
小郑明显一头雾水,但被南解意吓得噤若寒蝉,此时才勉强挤出笑声,“哈哈哈。”
电梯很大,但南解意两个人已经被挤对得没地方站了,他们先后出了电梯,随从看了南解意一眼,明显露出忌惮之色,等小郑推着轮椅往左走,才柔声对南解意说了几句话,让她在门厅等候,自己去取车。南解意坐在轮椅上被推了一小段,闭闭眼对小郑说,“很热,你去把车开过来。”
她从轮椅中起身走回门厅,齐贞爱扶着肚子站在门口,色相当茫然,见到南解意靠近,她有一丝惧怕,但并没逃避,甚至微微闭上眼,做出一副等候被抽巴掌的表情。
南解意几乎被逗笑了,她说,“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抽几个巴掌就当出过气的人吧?”
齐贞爱松了口气,她诚恳地说,“不是,南小姐,但是如果我没有怀孕,我情愿被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