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殿,皇后就着榻几看书,一边吃着小碟子里的果脯,眉心难掩喜悦,韩嬷嬷将内殿的帐幔一一放下,对她说:“娘娘安置罢。”
皇后道:“这小果子也不知怎地做的,有酸枣的酸,有蜜枣的甜,吃着开胃又不腻,慕容姑娘留下的还剩多少?”
韩嬷嬷看了看青瓷小罐子:“下了一半了,娘娘这几日不离口,照这样子,没几天就见底了。”
皇后吃光了小碟子里的,接过薄荷茶漱口,韩嬷嬷看着她,笑说:“娘娘今日心情不错。”皇后擦拭帕巾,笑的如沐春风:“她能有个好归宿,本宫甚欣慰,罢了,入寝罢。”
晨曦初露,龙凤花烛将燃尽,绛泪堆叠。
大红喜幔垂委迤地,质地轻容,一重重将屋子装点成了潋滟的世界,光线朦朦胧胧透进来,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鸳鸯帐里,一对新人方醒了,相拥而卧,对视一笑,新娘羞的煞红了脸,羊脂玉般的底子洇洇如一层西域葡萄红醉晕开来,眼角惺忪着慵态。
陆绍翌对着怀中软玉温香的人,经过一夜愈发美的惊魂摄魄,只觉意犹未尽,一腔子热血复而沸腾,定柔却挣扎着往锦被下缩了缩,不肯了。
外厅门扇响起了指扣声,一个妇人的声音:“少爷,少奶奶,该起了,老爷和太太已在花厅等候,几位叔伯婶娘也来了。”
定柔赶紧坐起身,穿好里衣,趿鞋下了地,梢间的丫鬟听到动静忙将帐帷挂起,打开门,一丛婆子端着盥洗的物什鱼贯而进。
定柔被围拥着到隔间沐浴,洗漱罢出来坐在妆镜前,穿上绫纱夹衣,里外三层皆是大红,两个房帏嬷嬷收拾着锦被,摸出了缝在床单上的白绫素帕,已沾了一抹醒目的痕迹,喜孜孜放在呈盘,蒙上红绸,端了出去。
定柔一张脸烧的如炭,不敢抬头,想起昨夜,愈发臊的直欲遁了地缝,一屋子人望着新妇,心中直笑。
头发绾了个妇人的盘恒髻,两边簪上一对累丝衔珠红宝风头钗,压髻正簪一只金雀翠鸟华胜,头天是朝谒尊长的日子,要穿的隆重一些,胭脂色天华锦花卉四合如意阔袖烟罗衫,高腰鸾裙,双胜锦带,华美端庄,娇巧玲珑的新妇变得仪态万方。
陆绍翌一身正红锦袍,缀绣宝相莲缠枝,轩朗的身躯,颀长笔直,望着娇美的妻子,乌黑的眼瞳如曜石闪着光,五官镌刻般明朗,松韵竹态,仪表不凡。
“走吧。”携起妻子软容容的小手,掌心微有汗意,手感极妙,只觉得一刻也舍不得松开,这一生有她相伴,真好!
昨夜一路进来被蒙着脸,今天方看的分明了,这是个碧瓦朱檐的跨院,阶下两个小圃翠竹郁郁,院中心汝窑镂花盆金菊斗艳,摆成了个“福”字,清幽雅致,到叫她想起了淮南的探芳院,出了白墙飞檐的圆月洞门,青石嵌的扇形小横匾,镌着“琅嬛居”三个字。
定柔心下一叹,这么俗的名字。
以后还是改了吧。
陆家不如慕容府地段好,虽也在东市,但在略微偏僻的集云巷,离大内五六里,平凉候回到京每日上朝得驰马两盏茶的时刻,不像慕容府,英博街到宝相街,若骑马,喘息之间便到了。
陆家人口少,宅邸也比慕容府小了三倍,五进五出,到是不失精致。
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正院上厅,平凉候夫妇并坐上首,底下两边六方椅坐满了和士庶和珠翠锦裳的妇人,方才看了喜帕,皆叹好家教,听到新人来,纷纷翘首殷盼,见到新娘,眼前一怔,如在梦中。
定柔心跳快的直撞心口,陆绍翌紧紧攥着她进了门槛,在众目睽睽下姗姗步向正堂,跪在圆形花缎丝棉蒲团上。“父母大人在上,儿绍翌,媳慕容茜,恭叩金安。”
新妇声如蚊呐。
丫鬟捧着红木漆皮呈盘端来了茶盏。
李氏望着仙姿玉色的儿媳,再看看诸人惊羡的目光,得意极了,平凉候也怔了一瞬,这世间果然有羞花闭月的人儿,怪不得儿子豁了命也要娶她,只是,这样天生地造出来的美人,儿子一介凡俗之子,怎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