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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淮南事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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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无荷无萍,黑夜里静静倒影着月色朦胧,垂檐额枋悬了数百盏绢纱灯,映着一射之地如白昼。

这次是小宴,官员们来的不多,只两地三处要员在。

歌舞渐停,邢全已喝的微醺,意犹未尽地道:“美人呢?怎么不见美人出来献舞?莫不是陛下藏起来了。”

襄王提醒他:“蜀王醉了。”

邢全眼迷离,摆摆手:“这淮南第一美人被陛下金屋藏娇,那等倾世风姿我们是没有眼福喽。”

慕容槐脸色难看,慕容三兄弟也在,贤道:“叔父不知,我那妹子无福,侍奉了陛下几天,不幸患了急病,撒手人寰了。”

邢全大拍了一下桌子,遗憾地嗟叹:“红颜薄命矣。”大仰了一杯,又道:“我听说贵府还有一位十一姑娘,也是风华绝代,鼎言老哥哥,快领上来啊,姐姐没了,妹妹替补啊,莫叫陛下空虚。”

皇帝指尖摸着酒爵,唇边含着一抹笑。

邢全心里骂,死小子,还跟我装,等会子让你现出原形!

慕容康道:“叔父莫要打趣了,我那妹子尚未及笄,小孩子调皮,委实登不得大雅之堂。”

邢全放下酒樽,笑的露出了满口牙,眼角细纹隐约透着阴森:“那怕什么,鲜桃吃得,青杏也吃得,何不让陛下换换口味。”

皇帝发话了,笑道:“爱卿莫要打趣了,这青杏太涩,朕不喜欢,还是等她长成了,有了糖分再采撷也不迟。”

邢全大笑两声,忽而起身,移樽就教到了皇帝坐席,襄王和揆逊、简临风、陆绍翌等人吓了一跳,手握住随身佩刀,眼看着就出了鞘,亮出了雪森森的刃,邢全径直坐下,挨着皇帝,伸臂揽住了肩,在场的武宁将官和兵士也一拥而上,纷纷亮出了刃,与御前的人对峙起来,一时迫在眉梢,邢胤辉指骂道:“干什么?干什么?门外有我们的三千弓.弩手,顷刻打一架试试!”

襄王冷汗如雨,忽见皇帝面色如常,对他摆了摆食指,示意退下,邢全抱着皇帝,哥俩好地碰了一下御桌上的酒爵:“咱俩干一个!”

“蜀王!你大逆!”襄王心跳到了喉咙,喘气都忘了,迎面对上皇帝冷厉的眼,这才想起,哥身上穿着软甲,袖袍内有匕首,而且,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退下。”

众人这才忐忑地收刃,各归各位。

慕容槐和慕容三兄弟也出了一头汗,惊魂未定。

邢全揽着皇帝道:“您要走,我是真舍不得,说起来,您还是我的侄女婿,论辈分,论资历,我也当得起一声长辈,可对?”

皇帝微笑道:“自然。”

邢全嘴里全是酒气,呵在了皇帝脸上:“我当长辈的亲近亲近侄女婿,有错吗?国礼之外还有家礼,本朝向来提倡以孝诚治天下,你即自诩晚辈,怎地不见来拜见吾,看不上吾?”

襄王紧紧盯着,拳头攥出了青筋,只听皇帝仍然笑道:“爱卿是真醉了,朕虽是晚辈,却是君主,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万物之主也,汝乃臣卿,事君听命曰臣,奉国奉家曰臣,规行矩步曰臣,忠直孝廉曰臣,君为尊,臣为卑,君为日月,卿为五岳,沐天之泽,仰赖其恩,自古可有天地日月参拜五岳山河的道理。大法人伦,三纲五常,君臣有义,尊卑有别,朕便是要拜,卿如何受得起?”

襄王呼出一口气。

慕容槐心中大加赞赏,好个后生!这种情形之下仍旧思维清晰,处事不乱。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三子,可惜没有这样一个儿子,若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卖女儿。

邢全干笑了两声,手上丝毫不放:“吾是粗人,听不懂那些道道,只知道出力报效,匡天地之大义,守社稷之安稳。”

皇帝道:“爱卿知道就好。”

邢全重重撂下酒樽,大声骂道:“说到这个臣便来气,他们在奏疏中参什么,我生有反骨,有逆天之嫌,去他妈地!皇上,你看臣长得像要造反的吗?”

皇帝也笑了两声:“你说呢?”

邢全也大笑起来,两人好似全忘了在场的人。

“那群混账,合该拉出去炮烙,五马分尸,”邢全说:“也不看看是谁,这是我侄女婿,我能干那起不仁义事吗?”说着嘟起嘴唇来,“吧唧”一声亲在了皇帝左脸颊上,留下一片口水印。

下头一阵鸦雀无声,瞠目结舌......

襄王全身都颤了起来,拳头攥的直响。

慕容槐后脊心一层冷汗。

皇帝脸色泛青,纹丝不动地坐着,眼依旧平静无澜,看不出喜怒,片刻之后,弯唇笑了一下,拿出袖袋里的黄帕,擦去了。

邢胤辉捂着肚子憋笑。

待散席的时候邢全仍抱着皇帝不肯放,挤出两滴泪,醉哭道:“我是真舍不得你......好孩子......别走了......咱爷俩再饮他三天三夜.......”慕容槐和另外几个官员好说歹说才拉开。

回到驿馆,父子俩笑声响彻上空,邢胤熤从外头逛花楼回来,诧异问怎么了,邢胤辉笑的肚子疼:“小皇帝今天被爹给......给.....调戏了,你没看见那脸色,刷一下就青了,下巴差点掉裤.裆里,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还挺标致,跟咱府中的男伶有的一比。”

邢全拂一拂头皮,淡了笑意:“不能再拖了。”

行宫水榭。

夜虫在不知名的地方啁啁,水上远远回响着几声蛙鸣。

皇帝仍在原地坐着,手臂放在膝上,低眸转动墨玉扳指,面色冷如寒冰。

襄王和一众侍卫内监垂手侍立,小柱子端着呈盘,碧玉碗盛着醒酒汤,低着下颔,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

皇帝问襄王:“慕容贤近几日可出门了?”

襄王道:“没有,慕容府加派了守卫,淮军大动。”

皇帝语气淡如水:“要开始了。”

好一会儿后才起身,趟着夜色步出水榭,走到阑干边,再也忍不住了,弯腰到阑外,对着湖水“哇啦”就呕了出来。

吐的脏腑都快出来了。

揆逊和一众卫仕愈发心慌的发冷,跪了一地,今夜他们干系重大。

内侍监赶紧端来了漱口水,襄王亲自接了过来,守在身畔。哥哥自小便有很重的洁癖,这件事不知要膈应多久。

待呕的五脏六腑干净了,漱了口,帕巾捂着嘴,喘息不跌,红着眼睛说:“不诛此贼,朕枉为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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