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煜心里一沉,却忽有一阵火烟气息闯入鼻息,带着些许刺鼻的味道…近身处几个禁卫军也闻见,忙捂起鼻子来。明煜直觉不好,自己寻着那烟火气味再往院子里去,方那回报的统领方道,“查查看是哪里走水!”
蜜儿知道外头有人来搜查,那公公却将她关在了地窖。她手脚动不了,只能靠着脚尖勉强碰到案台上的烛火。拧着气力,将烛火踢翻。方见地下茅草起了烟。
她虽被呛得难受,可见那烟火只冒去了小梯上头,外头的人看到,她一定就有救了。
可转眼,她却看到了地窖另一侧的酒墙…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地窖,是酒窖。大火若要烧过去,再遇着酒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求生的本能让她摩擦着手上的绳索,可呼吸有些困难,志也越来越不清晰的,手上的气力也越来越小了…就在希望渐渐泯灭之际,头上一声轰响,那上洒入来火光…
烟雾之中,有人从上头下来,方探了两步,又忙回去了上头,喊道,“都督,人在这儿!”
听得这声都督,蜜儿咬紧的意志终于松弛了几分,正要昏倒过去那一瞬,身子便靠入了那坚实的胸前。手脚绳索也飞速被人松开,她还有知觉,心中还有件事儿,一直念着没完成的。
明煜赶着将人抱出来那火窖,禁卫军便已经下去灭火。怀中的人呼吸微弱,他忙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再将人靠着自己肩头,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容易听得她两声咳嗽,之后却听她急急喘着道,“娘娘、娘娘要出事了,我得去见娘娘。”
明煜将人扶着开来,这方见得她志尚有些没有恢复,“你可是听得了什么?”
蜜儿点点头,虚弱让她往他怀里倒了过去。身子却是一轻,她被二叔抱了起来。便听得二叔与身旁禁卫军吩咐,“留下一队人马在此救火,其余人,随我回坤仪宫。”
蜜儿只知道,自己被他抱着出了宫苑大门。一阵秋风来,吹得她冷得很,她只好往他怀里钻。明煜身上并未带遮寒之物,只得加快了些脚下的步子。好在坤仪宫不远,穿过两道儿拱门,再过一处长廊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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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祯琪将将从产房里出来,身后便又传来皇后的呼痛。许祯琪方拭去额上淡淡一层细汗,便听得陛下问话,“到底怎样?”
“娘娘脉象时急时缓,原本不该这样,似是服下了什么药物。可娘娘的食案,臣全都过目过,并没有导致流血不止且早产的药物…”
皇帝侧眸扫向一旁齐齐跪着的小厨房的人,“可有人动过娘娘药膳?”
安嬷嬷忙道,“陛下,奴婢们伺候娘娘膳食多日了,若其中真有要害娘娘之人,也不必等得今日下手啊。娘娘若真是今日服用了什么不该用的,在庆丰殿里,还有一半菜肴是从御膳房来的…”
“嬷嬷…”安嬷嬷话刚完,便听得碧云开了口。
皇帝见得那婢子欲言又止,“知道什么尽管如实禀报,无需顾忌,如有任何隐瞒,朕杀了你。”
碧云知道皇帝眼下心急,忙在地上拜了一拜,方道来,“云嬷嬷今儿来过小厨房一趟,奴婢本也怪,云嬷嬷好似被调走有些时日了,怎么还会来小厨房。可嬷嬷以往是奴婢的上头人,奴婢不敢怠慢,还与嬷嬷端了杯茶。那时候,娘娘的牛肉羹和桃花火腿儿正还在灶上煨着呢。”
碧云说罢,又跪拜下去。
皇帝没急着斥人,却问一旁江弘,“去寻那云嬷嬷来这见朕。”
江弘出门去,吩咐内侍们去办。却见得明煜抱着人回来…
院中,许祯琪正有些局促,再与皇帝道,“若只凭着娘娘眼下的脉象,臣施针下药恐不能对症。可若能知道娘娘是误用了什么药物,该会更好一些…”
皇帝背手道,“那贱奴犯了事儿,此下定会想着法儿藏身。要拿人、要审问,也并非一时半会儿之事。你只管先救治着,江弘那边朕让他尽快。”
“……遵旨。”许祯琪无法,也只得先拜了一拜,方去寻纸笔下顺产药的方子了。却听得院子后头明煜一声。
“蜜儿有话与许太医说。”
许祯琪见得那丫头被明煜抱了进来,灯火明了了,方看得清楚那丫头面上揉着一团团黑雾,似是将将遭过了罪。许祯琪揪心着这头,又赶着与皇后用药。正看了皇帝一眼,却听得那丫头开了口。
“是云嬷嬷,在娘娘的膳食里下了桂枝粉末。桂枝破血,娘娘方有血崩之势…”
“好、好…”许祯琪喜出望外,“方娘娘脉象急处却与服用桂枝行气之法相似…”
皇帝道,“你只管照顾皇后。朕让他们另调一位太医来照顾你女儿。”
许祯琪这才深深一拜,谢了圣恩,方专心往产房里去了。
蜜儿听得产房里娘娘那一声声,也跟着揪心。可自己的身子也不怎么听使唤,后脑上的伤还阵阵发疼,身上又凉,只得往二叔温热的颈窝里钻…
明煜将人捂紧,请皇帝的话,“陛下,臣先带姑娘进屋休息。”
“不、不要。”怀里的人拧着他的衣襟在虚弱地反对,明煜只好垂眸看了看那张小脸。她面色依旧昏昏沉沉,眼皮都不大能打开了,声音里却还执拧着,“想等娘娘安好…”
那话语声越来越小,明煜只得顺着她意,又小心护着。
听得皇帝吩咐一旁内侍,“寻件厚衫来与姑娘披着,莫再着凉。”
许祯琪有了指引,下手快,不莫一会儿便将药方送出来与皇帝。“请陛下让人去太医院里捉药。”
太医院与御药房在一处,此下宫中还有当值的太医与药官。有得皇帝督促,江弘亲自去办差,很快药材便被带回来了坤仪宫里。许祯琪还在产房里与皇后施针,先与皇后稳住气血,一会儿方好服药生产。
安嬷嬷戴罪,与那来的药官一同入了小厨房熬药。
皇后方被嬷嬷扶着休息了阵子,又被许祯琪扎了几针,方觉着身上起来些许暖意。腹中鼓动依旧,却已然有些紧缩下坠之感了。皇后忙拉了拉舒嬷嬷,“我还能再试试生…”
有得许太医方那一番医治,舒嬷嬷也跟着放了心,握起主子的手来劝道,“娘娘先且忍着些,许太医已经与娘娘止住了血崩,一会儿顺产药送来,再一鼓作气。”
“好…”皇后合了眼。
顺产药送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皇后服下,方依着嬷嬷指引开始发力。由得那顺产药的作用,加上嬷嬷顺着推胎,那胎儿也随着紧剩的一股羊水,冲出了母体来。
一声啼哭响彻产房。
立在门边的皇帝手中握紧的拳头终是松了下来。
蜜儿方被另一位太医诊过脉象,可人还依偎在明煜怀里。听得屋子里那一声啼哭,方算是松下了心口紧绷的那根弦来,终于倒在明煜怀中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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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蜜儿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