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从官道大摇大摆地一路南下,而明明各城池也是一副戒严的模样,却愣是没能从这座马车里将庆王妃解救出来。
梅亭嘉起初还不服输地试图逃跑,可是沈青云同样心狠手辣——树林里将无辜大夫害死后,梅亭嘉没跑一次他都会当着她的面将无辜的人杀掉。
“梅大小姐,庆王妃,你莫非当真这样狠心,非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么?”
他照例慢条斯理带着一丝优雅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同时还不忘轻飘飘地对梅亭嘉这样说。
梅亭嘉垂下眼眸来不愿再去看沈青云一眼。
沈四公子却悠然自得地放声大笑,将酒壶高抬,酒水胡乱地沿着他的下巴微微向下流去。
梅亭嘉抬眼看了看马车内眼露惊艳的姑娘,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现下却是有些担心起荀臻来。
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能遇上她们这毫不起眼的一行人。
进到青州府内,沈青云与车上的姑娘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梅亭嘉也知道,过了青州府,只要再走过一个沅州府,南商便近在眼前了。
梅亭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青州府大多数以定族人为主,这阵子恰又是定族人的大日子——安定节。
眼下州府内大街小巷处处挂满了红色灯笼,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上了年纪的都穿上了定族服饰,瞧着甚是鲜艳好看。
梅亭嘉难得被允许掀开马车帘子看上几眼,脸上倒一直都是挂着笑。
同一马车的陶姑娘瞧了,嗤笑一声道:“庆王妃的心胸还真是让人佩服,倒也笑得出来。”
梅亭嘉放下了马车帘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陶姑娘道:“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在马车里哭哭啼啼么?我倒是都成,不过怕是那样你不太好过。”
一句话就把这姑娘气得转过身子不说话了。
这一路上,陶姑娘没少跟梅亭嘉找茬——尽管她眼瞧着这位庆王妃对她心上人没什么意思,但是心里这股子憋屈劲儿就是过不去。
不过她倒是有分寸了许多,尽管每次主动发起的冷嘲热讽都被梅亭嘉顶了回来,她也没有动手。
梅亭嘉瞧着陶姑娘的侧脸,不出声地笑了笑。
沈青云很快找到了一处客栈落脚。
刚一进门,梅亭嘉便发觉这处客栈并不寻常,大约是南商在这里的一处据点,不由得蹙起眉来。
掌柜亲自将沈青云一行人迎上了楼,态度恭敬又谦卑。
他特地命人将一处没挂牌的房间打开给梅亭嘉居住。
她一进去便愣住了,这处外表看起来与其他房间无异的屋子,里面却如同是铜墙铁壁,几扇窗都用木头钉得死死的,一个角落还堆放着不少绳索铁链与刑具。
梅亭嘉不由得猜想起来,这间屋子之前到底关过多少无辜的人?
怔愣的片刻,她被身后的陶姑娘一把推进了屋里:“老实点!”
紧接着她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不由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想要逃跑便更难了。
她在床榻之上坐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窗边,费劲儿地将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
都还没来得及往外看上一眼,身后的门上一阵推拉声,竟是开了一个不算大的小口。
“我方才不是让你老实点么?你是不是活得腻了?”
陶姑娘的小脸出现在那个口上,瞧着竟有几分滑稽,梅亭嘉转过身子离得窗边远了些。
说实话她方才也动了用那铁链子一类的厚重物件将木板砸开的心思,不过这样一看,她可能刚一动铁链便会被发现。
梅亭嘉坐在了床榻之上,眼睁睁地瞧着陶姑娘离去。
她轻轻地捂住了脸,回想起这一路上的遭遇。
尽管她已然拼命告诉自己,她想逃命是没有错的,沈青云胡乱杀无辜的人就是想借机操控她,可是她毕竟不是他那种毫无底线的人。
午夜梦回之时,梅亭嘉也会噩梦连连,梦中因她而死的人们一身鲜血地要她偿命。
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让他们去找沈青云算账的话,因为潜意识里,她也忍不住觉得也许真是自己害了人。
这样思绪来回拉扯的日子当真是对人心境的一种极大消耗。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就着外面载歌载舞的声音,她在这儿犹如牢笼的屋内慢慢地睡着。
这种情形之下,梅亭嘉睡得也不算沉,因此很轻易地便察觉到有人进了这间屋子,坐在了床榻边上。
她顿时就是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同时戒备地卷起被子往床里滚了滚。
那人的身上一股酒气,说话的语气一如这一路来的吊儿郎当。
“梅大小姐,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呢?”
梅亭嘉冷冷地望着他,一声都不吭。
沈青云却犹自哂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心机颇深,一路上被看得那般严,也有本事把求救的信息传到庆王荀臻那里去——不过你可白费心机了。”
黑夜里,男人的轻声低吟也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梅亭嘉就那样呆愣愣地听着他声音含笑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