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方的民族,古称为貉。此族在后世,蔓衍于今朝鲜半岛之地,其文明程度是很高的,但《诗经》已说“王锡韩侯,其追其貉”(《韩奕》。追不可考),《周官》亦有貉隶,可见此族本在内地,箕子所封的朝鲜,绝不在今朝鲜半岛境内,怕还在山海关以内呢!在后世,东北之族,还有肃慎,即今满洲人的祖宗。
《左传》昭公九年,周朝人对晋国人说:“自武王克商以来,肃慎、燕、亳,吾北土也。”此“燕”当即南燕,“亳”疑即汤所居之郼,则肃慎亦在内地,后乃随中国的拓展而东北徙。《国语·晋语》说:成王会诸侯于岐阳,楚与鲜卑守燎,则鲜卑本是南族,后来不知如何,也迁向东北了。据《后汉书》说:“鲜卑和乌丸,都是东胡之后。”此两族风俗极相像,其本系一个部落,毫无可疑。东胡的风俗,虽少可考,然汉代历史,传者已较详,汉人说他是乌丸、鲜卑所自出,其说该不至误。南族断发,鲜卑婚姻时尚先髡头,即其源出南族之证。然则东胡也是从内地迁徙出去的了。
在南方的有黎族,此即后世所谓俚。古称“三苗”为九黎之君,三苗系姜姓之国,九黎则系黎民(见《礼记·缁衣》《疏》引《书经·吕刑》郑《注》)。此即汉时之长沙武陵蛮,为南蛮的正宗。近世所云苗族,乃“蛮”字的转音,和古代的三苗之国无涉,有人将二者牵合为一,就错了。《史记》说三苗在江、淮、荆州(《史记·五帝本纪》),《战国·魏策》,吴起说三苗之国,在洞庭、彭蠡
在沿海一带的,古称为越,亦作粤。此即现在的马来人,分布在亚洲大陆的沿岸和南洋群岛,地理学上称为亚洲大陆的真沿边的。此族有断发文身和食人两种风俗,在后世犹然,古代沿海一带,亦到处有这风俗,可知其为同族。吴、越的初期,都是和此族杂居的。即淮水流域的淮夷、徐戎、山东半岛的莱夷,亦必和此族相杂(《礼记·王制》说:“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此“被”字为髲字之假借字,即断发,可见蛮夷之俗相同。《左传》僖公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可见东夷亦有食人之俗。《续汉书·郡国志》:“临沂有丛亭。”《注》引《博物志》曰:“县东界次睢,有大丛社,民谓之食人社,即次睢之社。”临沂,今山东临沂县)。随着吴、越等国的进步,此族亦渐进于文明了。
西南的大族为濮,此即现在的倮。其居地,本在今河南、湖北两省间(《国语·郑语》韦《注》:濮为南阳之国)。楚国从河南的西南部,发展向今湖北省的西部,所开辟的,大约是此族的居地。此族又从今湖北的西南境,向贵州、云南分布。战国时,楚国的庄 ,循牂牁江而上,直达滇国(今云南昆明县),所经的,也是这一族之地。庄 到滇国之后,楚国的巴、黔中郡(巴郡,今四川江北县。黔中郡,今湖南沅陵县),为秦国所夺,庄 不能来,就在滇国做了一个王。其地虽未正式收入中国的版图,亦已戴汉人为君了。和现在西南土司,以汉人为酋长的一样了。
《礼记·王制》说,古代的疆域,“北不尽恒山”,此所谓恒山,当在今河北正定县附近,即汉朝恒山郡之地(后避文帝讳改常山)。自此以南的平地,为汉族所居,这一带山地,则山戎所处,必得把它开拓了,才会和北方骑寇相接,所以汉族和骑寇的接触,必在太原、中山和战国时北燕之地开辟以后。做这件事业的,就是燕、赵两国。赵武灵王开辟云中、雁门、代郡,燕国则开辟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云中,今山西大同县。雁门,今山西右玉县。代郡,今山西代县。上谷,今察哈尔怀来县。渔阳,今河北密云县。右北平,今河北卢龙县。辽西,今河北抚宁县。辽东,今辽宁辽阳县),把现在热、察、绥、辽宁四省,一举而收入版图。
综观以上所述,汉族因其文化之高,把附近的民族,逐渐同化,而汉族的疆域,亦即随之拓展。和汉族接近的民族,当汉族开拓时,自然也有散向四方,即汉族的版图以外去的,然亦多少带了些中原的文化以俱去,这又是中国的文化扩展的路径。这便是在古代中国同化异民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