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仙已经把要紧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人为,所以祭祀现场还维持着原样,以便日后调查。
阮久小心翼翼地登上石台,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那火塔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是火塔底下好像铺了一层什么东西,所以石头落地时,发出的声音是闷闷的。
阮久站在石台高处,这地方已经被火烧得漆黑了,看不出什么来,就算有什么东西,也早已经被烧光了。
还是那两个侍童陪着他,这回这两个人格外小心,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生怕再出意外。
阮久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刚要转身回去,就撞上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他仗着自己身材矮小,悄悄地跟上来了,还没有人发现。
两个侍童刚要把他领走,他却朝阮久伸出两只拳头,手里仿佛攥着什么东西。
阮久让侍童们等一会儿,在小孩子面前蹲下,朝他伸出双手:“你有东西要给我吗?”
小孩子被他看着,红着脸,把拳头里的东西放在他的手心里,小声道:“给天使者。”
是阮久丢进火里、用来卜算的那几块石头。
阮久自己都顾不上还有这件事情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在心中算了卦,对那孩子说了两句话。
那孩子眼睛一亮,阮久拍拍他:“去吧,去跟大家说。”
“好。”孩子一级一级跳下台阶,用不太熟练的话,向所有人宣告方才大巫的批语,“鏖兀国运昌隆,大王英明无双!拨云见日,国泰民安!”
他重复着这句批语,跑下台阶,跑到人群里。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去,只看见年轻的大巫仍旧站在石台上,站在乱糟糟的、像废墟一样的石台上,像是降世的祇。
他眉眼干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举起双手,手里的石头擦净了黑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调查事情起因那里,有庄仙做主,阮久不觉得自己比他厉害,就把事情都交给他调查了。
这天深夜,皇帐里,阮久正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他习惯了抱着赫连诛睡觉,怕碰着他的伤口,只好先让自己抱紧被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被外面传来的滴答声吵醒。
风雨声愈急,阮久迷迷糊糊的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抱着被子坐起来。
“下雨了。”他拿起一床小被子,给赫连诛盖好。
赫连诛应了一声:“如果明天还在下雨,你就不用去打猎了。”
“太好了。”阮久倒头就继续睡觉,仿佛方才只是本能起来给他盖上被子。
果真被赫连诛说中了,第二天一早起来,还在下雨,雨势不小。
秋猎自然而然被推后了,阮久就在帐篷里陪着赫连诛,和他说说话,给他念话本。
闲适又淡然。
一直到了第四天,雨才停了。
赫连诛让帕勒和格图鲁陪着阮久去打猎,打到一只兔子就可以回来了。他嘱咐了好多好多,最后才放阮久离开。
阮久穿着鏖兀传统的袍服,背着弓箭出去时,正好撞见庄仙。
于是他随口问了一句:“老师,祭祀的事情查到了什么吗?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庄仙看了他一眼,调整了一下表情,却道:“还没有,那天晚上就下了大雨,很多东西都被雨水冲走了,我还在查。”
阮久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去打猎了。”
“好。”
阮久带着帕勒和格图鲁离开了,庄仙看着他走远了,才让人进去通报。
通报的人很快就出来了。
“庄大人,大王请你进去。”
庄仙进了皇帐,隔着一道屏风——大王吊着双手的样子有损皇威,只有王后能看见。
赫连诛在屏风后边问:“查到了什么?”
和方才对阮久的回答不一样,庄仙道:“这次的祭祀,为了照顾王后的身份,除了祭祀常用的工匠,还请了王后来和亲时,带来的工匠一同建造火塔。臣让人重新绘制了火塔的图制,请其他工匠看过了,是底座不稳的缘故。”
“如何?”
“寻常火塔,用的底座是灰泥,灰泥凝固之后十分坚硬,支撑得起火塔。这回用的是黄沙,再在上边铺上一层薄薄的灰泥,能支撑一阵子,等王后上去时,就该倒了。黄沙松散,随处都有,到处一挖就是。”
“底座是谁负责的?”
“梁国工匠,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是谁负责了,人多手杂,谁都有可能。”庄仙问道,“方才王后问起,要告诉他吗?”
赫连诛摇头:“不必。”
“那梁国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