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撒娇!而他的眼那么认真,她垂下眼不敢看他,生怕自己再被蛊惑。他的呼吸就吹在她耳边,湿润的,带着水果糖的香气——怎么好像一个贪嘴的小孩。
她忍不住扑哧地笑出来。
“笑什么?”
“没有啦。”她又笑了一下,“我没有退出,也没有出尔反尔。只是最近太忙了,你也很忙。”
“你不要怕我忙,我随时都可以的。”他看着她,伸手去捉她的手,眼晶亮。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讨糖吃了,陶思清感觉自己简直受不了他这一套,他好像找到她的命门,轻轻松松就让她不自觉地缴械。
“还在店里呢!”她甩开他的手,“对面的小朋友们都还在加班。”
“知道了。你是不是介意?如果我的行为让你不自在了你要告诉我。”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在工作的地方还是保持专业的态度比较好。”
“嗯,你这样想很好,是我混淆了。”他叹了口气,“如果什么时候你发现我不能保持理智,记得提醒我。”
室内气氛突然从旖旎变成有点尴尬和失望,陶思清想要转移一下话题,邬亦汶却率先说:“还没吃午饭吧?有兴趣一起吗?”
结果就是被他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鲁菜馆子,吃大肠。
“你是不是惩罚我?”她皱着眉头嗔怪。
“作为厨师,对于任何食材都不要有抵触的情绪。还记得你那次处理大肠没做好的事情吗?”他正色道,“因为受不了大肠的味道而没有做好,所以今天想带你过来尝试一下。这家是北京九转大肠做的最好的店,你先试一下做好的大肠的味道。也许你的职业生涯永远不会再遇到这种食材,也可能很快就会遇到。谁也说不准。不要因为它的外形、气味、或者去料理难易程度轻易地去拒绝一种食材,好不好?”
他好像只是在说业务,但好像又意有所指。
“他们家的大肠处理的很干净,但你不要指望它和普通肉类一样清爽,试一下?”他夹了一块在她碟子里。
她看着碗里烧的红亮的大肠,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筷子。
不要把它当作大肠,就当作一块普通的内脏,她告诉自己,迅速地把大肠塞进嘴里。
软糯又弹牙,调味适宜,浓油赤酱的做法适度地掩盖了大肠的气味——她迅速地咀嚼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吞咽,一股淡淡的气味涌上来——她想吐出来又想咽下去,一迟疑反而被汁水呛到连连咳嗽,眼角渗出泪来。
他没想到一块小小的大肠居然让她掉了眼泪,有点心疼又内疚,赶紧将手伸到她唇边,一边拍她的背:“别吃了别吃了,快吐出来。不要着急这一次,慢慢来。”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止住咳嗽,用力的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他及时递来茶水,她喝了几口,伸手去拿纸巾擦了下眼角。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那么抗拒,我让他们把菜撤了,别吃这个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满脸都写着抱歉。
她看了他一眼,伸出筷子又夹了一块大肠塞进嘴里,红亮的汤汁沾了一点在唇上都不自知。
这是激起了chef陶的好胜心吗?邬亦汶在内心感叹,面上却不显,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她又夹了一块大肠,这时已经不觉得恶心或者难闻了。就像他说的,如果自己决定要要做厨师,确实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回避某一种食材。此时她放平心态,不去想自己接受不了大肠的原因,当它是最最普通的一道菜,放进嘴里。
他屏息看着她,优雅地将这第叁块大肠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吞咽,然后赶紧又递上杯子。
“嗯,口感很软糯,味汁调得很好,他还放一点点黑胡椒和非常少的香醋。这个汤汁还挺适合拌饭的。”她喝下一口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他伸手擦去她唇边的一点酱汁:“chef陶,我很佩服你。”
她笑了笑:“明明是我之前的表现太不专业了,如果没有你提醒.....”
“下次吃饭再给你点个什么不吃的食材?榴莲?臭豆腐?还是.....”他狡黠地笑了起来,结果是被她毫不留情地伸手捏了腰上最软的肉。
“榴莲和臭豆腐我都爱吃的!最臭的蓝纹奶酪也没问题。不吃大肠不是因为味道,是因为它以前的功能!”她咬着牙说。
他笑得更大声,眼睛都眯成月牙:“那你知不知道贵州有一种牛瘪火锅是用牛胃的半消化物做的......”
她看着他,好像认识他后从没见他这样爽快地笑过,他总是克制内敛的,细致周到的,严肃认真的,别说大笑,连微笑也很少,员工私底下说他是冰做的。可想想他回国创业的过程,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独立扛起一个店,短短几年就摘了米其林美食指南的最高荣誉,而现在又开到第二家,他一直以来面对的压力一定很大吧,而他又是一个这么不善于分享的人。此时他的大笑为什么让她看了有一点点心软的感觉呢?
她在桌下捏住自己的手,警告自己别摸,别头脑发热去抚他的脸,他好看的笑纹。
她在心里低低低叹了口气,别陷进去啊,陶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