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风起云涌,百姓却无力阻拦,只能以血肉之躯献祭于车轮之下。
于水云而言,此乃死局。
这般抉择既非最佳,也非最便宜的,只是于水云而言她只瞧见这一条路,于我而言却多出几条她瞧不见的。
并非谁更聪明些谁更愚钝些,只是说穿了水云并不信我,或说她不信季雍,她不信不沾她血的西芙楼能在这场乱战中安然无恙。
倒是不敢信才更贴切些。
我是怀着要她长些教训的意思的。那时在屏风后偷听半晌,谎称季雍要为做我簪花宴,才借口请了季雍来将事如实相告。
自那时起我便做了季雍的眼线,惟愿兵戎相见时为西芙楼求一方庇护。
旁观者清,只因无情。我虽与季雍无缘,却也因此比水云看得清楚,朝廷倾颓百废待兴,世家贵族糜烂不堪,这一战,季雍必胜。
时间书卷翻页般从指尖流过去,秋日里,因着皇亲争夺兵权意图不轨,一场动乱血洗京城,一个全新的朝堂从这鲜血里缓缓脱骨,在新戏台上粉墨登场,西芙楼得以继续做着京城里最耀眼的明珠,最歌舞升平的极乐之地。
比圆滑周全,我不如水云,比狠辣胆识,她不如我。
她许是明白了这点,才敢将西芙楼甩手不管,这些年真是一次也不曾回来过,倒是樊娘还时常回来看看,帮衬帮衬。只是她也再不提水云这名儿了。
转眼秋去春来、四季变化,叁月又阳春、九月又授衣,连门前青石都不比当年棱角分明。
每当恩客问起昔年旧人时,我都同人讲她早已不在世间。他们听罢叹息,只言说,坊间百年一见的女子也没了。
从此往后,我便只当水云死了,至于死了水云又生了谁,那便不是我该知道的,更不是西芙楼该知道的。
水云有水云的苦,秦姝自也有秦姝的苦,可说到底,这些都与我无关。
而我,我只乐得瞧着西芙楼的一晴一雨,一春一秋。这儿是她爱着的地方,我也算做她的后辈,自然也爱。
一切恍如过眼云烟,梦里也似来过几番,只是不甚清晰,渐渐连脸庞与名讳也模糊了。
自此,世间再无水云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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