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帘子,水云一眼就从那乌泱泱一群人里瞧见那外间坐的背对着她的人,好巧不巧,那时他也回头,一眼就望进了她眼里。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当年那第一眼,那时她也立着,他坐着抬头瞧她,那一眼也是这么长。
她想,或许自己真是高估自己的定力了些,或许自己真该同曼诗说的那样,不见也就罢了。
可又想想,季雍这样的人,容得她说不见就不见?
“怎么,不是才从外面回来,染了病了?”
水云这才回过来,垂头行礼,“病容恼人,相爷见笑了。”
他声音还是冷冷的,却硬是让水云听出些涩味儿,“什么病?”
“咳疾罢了,不碍事,只是要静养,有段时间没见人了。并非有意推却不见相爷,实在是怕相爷被我染上,那妾罪过可就大了。”水云被曼诗扶着坐下,又在他们中间隔了帘子,借着这时候压低声音跟曼诗耳语几句,才把一众人都遣散了,借着呡口菊花茶润润嗓子以做掩饰,平复良久才说:“乍闻相爷要见妾,不知什么事?”
季雍听这话嗤笑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儿,只说:“我以为你还同从前一样,不要我开口你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水云有些无奈,嘴角陪笑算作掩饰,“不敢胡乱揣度相爷的意思……”
却不想就这句话,歪打正着,恰恰戳到季雍痛处,怒气便一下起来,再压不住,抢了她的话头便说:“揣度也就罢了,但我明说过的话,你也该记得!”
“我……”水云轻易听出他的怒意。她没见过他这样认真的发火,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咬唇离了座跪到地上,“妾不知哪里没做好,请相爷明示!”
她不该惹到他生气的。她步步小心,事事谨慎,除却子清之外也没做甚违背他的事。他们之间该两清了,早已两清了,是那忽觉想起一人也会当作大梦一场一般的两清!到底什么事,怎么却让他气愤至此!
到底是哪里不对……
可他愤怒至极的声音响在头顶,如闷雷一般,沉沉压在她心口,叫她手臂止不住的打颤,连抬头看他衣摆一眼也是不敢,几乎窒息,“你不知道?我一早就同你说了,那徐文戍不是你该碰的人!怎么,不但碰了,还为你簪花?不是要嫁风王府吗,这样高的门第还满足不了你的贪念吗?还是你就放荡至此!还去够徐文戍,真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
她惊觉,这方才真是季雍的怒容,或许他对着门客时,对着朝臣时,对着那轻薄他奴仆家人那人挥刀斩首时,他是这样的色。
这才是他,真真不愧是他,传闻中的季相,季雍。
但任他季雍再手眼通天,徐文戍这事儿,他本不该知道!
是谁,是谁?西芙楼上下一心,且知道此事的更是少之又少,断断是不会泄给了季雍的……难不成是徐文戍?他怕不是为了试她所以故意将这消息透给了季雍!可是他既然已答应不为自己簪花又收了东西,那便是信了自己了,又何须做这一出给她看!还是他要乘着自己松懈,回马一枪?
“相爷说什么呢,我却听不懂……”她极少见的脑子空白,竟不知该怎么答话,若一口咬定这是谣言便也罢了,偏偏一开口便答了最最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