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问童瀞,能重新再看见外面的世界的一景一物的色彩,感受着外面这股生气蓬勃的风儿迎面吹抚过脸庞的轻柔,那是什麽样的滋味与感觉?!
那其实就是活着的感觉,白子辰一边极其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一边不时侧头轻轻打量着直将视线向外边景物投递的童瀞,那有些不舍又有些贪求的模样,微微扯痛了他的心。
再又过几十个晨昏,再将童瀞的状况再一次确认没有问题的扎扎实实之后,白子辰终于将童瀞带出了上官古宅,一路上他并有多跟童瀞说想要带她去那儿,而童瀞也未曾开口询问他要去何处。
在谁都不开口的情况下,就像彼此间有了共同的默契似的,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时间就在这麽一分一秒之中过去,直到车子上了山,更多熟悉的旧日景色跃上了童瀞的脑海与心头,原先还有些黯然无的脸庞,渐渐得出现了一丝亮光,然后眼睛也睁圆了。
接着,车子终于来到了一座崭新气派又辉煌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白子辰停好了车子,放开了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再将身子偏了一侧去解童瀞身上的,却看到她整个人呆如石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他轻声的对她说;「时间宝贵的呢!再不下车,那我就开回去了!」
白子辰这番不轻不重的话,终于将童瀞由游太虚中的不确定感唤了回来,她的眼儿眨了眨,在白子辰频频的示意之下,开了车门,然后缓慢的步出了车子,熟悉的青草香以及那座虽然是新的大门,却可以嗅出她往昔闻得习惯的铁锈味。
这麽熟悉的香味,几乎连在睡梦中都会不由自主的寻找着的这股香味,让童瀞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抬头仰视高挂着『盼望孤儿院』的匾额上这几个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大字,有那麽一刹那,童瀞以为回到从前,那段还在国中时期未升上高中遇上他之前,那时,孤儿院的生活过的清苦,几乎什麽可以享受的物质都没有;每天光是为了要喂饱孤儿院大大小小七八十张嘴,就已经够让他们烦恼了,在那段清苦但却知足快乐的少女时期,是童瀞最怀念的时光。
而现在的她站在大门口,却举足不前,连迈开步伐都是一种奢望,面对多少年来她曾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想着要回来的地方,她曾经一直想着即使是死也要回来见一面的院长姆姆,可是现在,她却连往门口内踏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敢进去,她不敢想像那个一直教她要洁身自爱;要好好过日子的姆姆,万一要是知道了她不但没有好好的听她的话,不但日日与六个男人同住一室,夜夜还淫乱的与他们轮流性交,甚至有时还不只接受一个男人在她体内驰骋时,童瀞便失去了面对院长的勇气。
白子辰看着童瀞的脸色青白交织,头儿微微摇晃,心里明白她必定是想到了这段日子她被迫在他们身下所承受的种种不堪,他的脸色微微凝了凝,因为,这也是他无能为力替她解决的复杂难题,他最终,也只能做到这里而已!
「如果你有困难,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白子走向了童瀞身旁,温和的说着,然后轻轻搂住了她,而专注看着孤儿院匾额童瀞的情一片忧伤却只能陪着她一起沉默。
白子辰紧搂着童瀞,时间就在这沉默的氛围中一分一秒的流失,就在他打算要放弃将童瀞再度带回车上时,童瀞却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一步步的走近了大门口,接着拿起了安置在门柱旁的对讲机,缓慢但却坚定的按下了钮。
在过了几分钟,但却像是过了一世纪那麽漫长之后,由死板的对讲机传出了一个声调缓慢的苍老女音--「平安,请问找谁?!」
再度听到这个熟悉度未曾降低的年迈声调,在这一刻,童瀞已是未语,泪先流!
在童瀞按了对讲机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时,白子辰将电话接过,简单几句话的将来意说明,大门便立刻开启了,然后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从远处里疾步走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之后,才突然像是遇到了久未重逢的故人般,惊喜的朝着童瀞喊了声:「瀞儿,你是瀞儿没错吧!」
童瀞看着眼前这个身形中等,泛着笑意一脸斯文给人一种寞名温暖的男人,对于他对她所显露出的惊喜与热情,她先是有些疑惑,然后脑子开始搜索往昔的记忆,渐渐的,一些模糊的片段开始缓缓的飘过,接着开始汇集成一场又一场清晰的画面,最后鲜明了起来--
「刚哥哥,你是陆刚大哥吗?」终于在熟悉的场地遇上了一个难得一见的故人,童瀞的脸上出现和刚刚忧伤情截然不同的雀跃,这个名唤陆刚的男人又继续的往下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告而别这麽多年,可把院长跟我都要急疯了,院长还到处请人天天祷告求帮助的找你,这几年下来,身体都搞坏了,你--」
「既然她来了,便不会再消失不见了,这里并不是个说话聊天的好地方,麻烦陆先生带我跟瀞去找院长吧,我想,院长一定也急着想要早点见到她!」
没有让陆刚有继续问话的机会,白子辰温和的出声打断了他,而经由白子辰的提醒,陆刚才发现自己的疏忽,他有些歉疚的朝着他们两人笑了笑,然后随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们请跟我来,院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当院长室的大门被陆刚缓缓推开的那一刻,童瀞的心脏竟然有些儿疼痛,那是因为过度屏息的结果,她看着眼前不远处已经满头花白、面容枯黄的坐在沙发上露出明显等待焦虑情的瘦小老妇,泪,立刻夺眶而出。
「瀞瀞,是你吗?!是我的瀞瀞回来了吗?!」已经八十有馀的戚鹤子,虽然看似身衰体弱,但耳力仍是十分灵敏,她扬起头,有些左顾右盼,却好像找不到童瀞她们所在的焦距。
看着戚鹤子那副着急着寻找她却找不到时,童瀞的眼泪凝在了眼眶中,她不敢置信的摀住了嘴,大眼看向了一旁的陆刚,满是疑问,见着童瀞这副模样,陆刚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靠近她耳边,毫不隐瞒轻声说道:「当年你不告而别,院长急着找你,生了几次病都没能好好治好,五年前的某天早上醒来,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听完陆刚话语的童瀞,脸蛋霎白,不停摇头,而一旁的院长却已经再也等不住了,她拿起了一旁的导盲杖,试图要站来走到童瀞所在之处,眼看院长就要开始自己动作起来,陆刚及童瀞连忙一前一后的跑了上却,赶忙去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在童瀞的手抚上了戚鹤子的手臂时,她原先枯瘦的手臂突然用力的朝着她反手一抓--
当院长姆姆的手抓住童瀞手臂的那一刻,属于她年少记忆中熟悉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看着眼前衰老的老妇眼虽然没有焦距,但却直勾勾的看入童瀞的眼中,霎时,过往的童稚美好和现今的凄凉忧伤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交织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