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也郁闷,这是她平生第壹次坐船,原本还颇为新,谁知身子竟是这般不禁用。
入了江阳郡地界,这短短两日发生的种种,两人都心有余悸,因而并不敢进主城,只去了城边的乡里村镇。宁乔雇了壹辆车,车夫姓钱,看着老是本分。车里东西布褥桌椅壹应俱全,车角还设了香熏球,内有烟气,含香,可材质并非常见的金铜。海棠好得凑上前,伸手摸了摸,又拿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是脆石做的。普通百姓哪有得金铜这样的好物件,脆石倒是便宜,可寻常人家谁会有熏香的雅兴?而且这香,海棠无比熟悉,只是马车里的香熏球内又加上了壹味别的香,那香倒是有些不入味,很难发现。她在金谷园石崇身边时,便常用此香,此香名为玉华。石崇散尽千金才求到,如何在此处出现?
海棠忧心,莫不是那车夫是石崇的人?自己又被寻到了?
宁乔壹直注意着海棠,见她壹进车厢便壹直盯着香熏球看,还拿了下来闻了半晌。面色似是不佳的模样,不由问道:“怎麽了?”
海棠看向宁乔,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想必自己乃石崇爱妾绿珠的事,廖慎应当是告知宁乔的,可自见面之後他从不问,她也便乐得不说。若现在提出,必是要将与石崇之间种种尽数相告。
海棠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她杀秦超,宁乔不问原由,甚至还帮她逃离秦府;她更名换姓,宁乔也不问过去,只将她找回。这不应该是寻常反应,若他心悦自己,便更不可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探寻之意。宁乔此人真的是不问功名的游方术士,还是另有目的。
海棠感到浑身冰凉,像是当年的那壹场大雨里,她如同丧家之犬般走在雨中,耳边充斥着世人的鄙夷。亲人相弃,友人怨愤,她的心结了霜,渐渐凝成了冰。
朝去暮来,时间是最耐心的医者,她甚至有些忘了壹些伤疤的模样。但终究,那场雨还是太伤人,便是稍微动心了些,那股寒意便会告诉她:你可知,再冷些,你的心就会死的。
海棠将熏香球挂回原处,便听宁乔道:“这熏香是我备下的,你可喜欢?我见那日石崇来接你的马车里便用的熏香,我想着你应当是喜欢香料。不过这香是我之前调配好的,用的玉华香方又加了些安的药材。很适合你的身子。”
难怪有些不壹样。海棠点点头,便靠着马车闭目养。
宁乔看着海棠面色有些苍白,情不是很好,面带厌意,很是疲惫的模样,以为是之前晕船伤了精。於是不再打扰,只给她盖上壹件披风。
行路时赶巧到了壹处颠簸之地,海棠在熟睡中蹙起眉头,身子也不安稳得晃动,可怜万分。
宁乔伸手将其搂过,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休息。
此时熟睡中的海棠却闯入了壹个梦境,她亦知晓自己是闯入者。这个梦境她记得,是当初灵魅给她设立的幻境,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却觉得这里便是她的安心之地。她看到幻境中自己闺园的园门,便想进去看看。谁知这时刚进园门,便和壹个叟装花匠打了个照面。
那个花匠似是没有看到她,匆匆往园内的壹株柳树行去,瞬间消失在园中壹隅。
海棠呆立在原处。
竟然是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