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很少看见这样温柔的阮妤。
倒让阮靖驰一时不敢轻易打扰这份静谧的温柔。
他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坐了回去,也拿过一张信纸写了起来,相比阮妤的郑重,他这信写得就简单很多了,随便交待了几句,然后就撂下笔,翘着二郎腿等着墨水干。
阮靖驰一向是个坐不住的,读书的时候整个学堂就数他最闹腾,这会也是,东看看西摸摸,就连阮妤前几日买的兰花都被他揪下好几根叶子,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替表哥说话,以及怎么数落霍青行下。
对他而言——
现在威胁力最大的无疑还是这个男人。
正等他想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阿福的声音,“东家。”
“进来。”
阮妤正好写完,撂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等着人进来回话。
阿福推开门,可站在门口的却不止是他,还有刚刚在楼下和阮妤攀谈的林弘。
75.第章(一更) “我这一生没想……
乍然瞧见出现在门外的林弘, 阮妤色微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阮靖驰却彻底沉了一张脸, 手率先握住放在一旁的佩剑, 还不等阮妤说话就已经站了起来,一副要同人打架的样子。
阿福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又想起阮靖驰第一次出现的场景,苍白着小脸,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
林弘平时走江湖走惯了, 见的人也多,虽然惊讶阮靖驰的这番表现,倒也不怵, 仍噙着一抹爽朗的笑朝人点了点头, 而后看向阮妤,和她问好, “阮老板。”
阮妤回, 也起身同人颌首,“林当家。”
说完看向身前怒发冲冠的阮靖驰, 有些无奈地伸手点了点眉心,低声叱一句,“阮靖驰,把剑收起来。”见他依旧怒视着门口的林弘,就像林中被人倾占领地的豹子一般,阮妤皱了皱眉,总觉得他这副模样和早先面对霍青行时的模样有点像?
她拧着眉,把思绪先丢到一旁,沉声补充, “你忘记我先前同你说的了?”
阮靖驰听到这一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抿着唇把剑收了回去,但还是牢牢站在阮妤身前,一步也不肯离。
阮妤也没管他,看着林弘问,“林当家有事吗?”
林弘颌首,抬脚迈进屋子,笑着和阮妤说,“是有两桩事想和阮老板说一下。”
两桩事?
阮妤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梢,嘴上没说什么,只吩咐阿福,“你先下去。”而后朝林弘走去,抬手请人入座,“林当家先坐。”
从始至终,阮靖驰都待在她身边,要倒茶的时候,也是他把茶壶抢了过去,“我来!”
阮妤偏头看他一眼。
上好的一套白釉茶具,一贯是附庸风雅的物什,此时却被他倒出几分汹汹气势,浑像在路边的茶水摊,阮靖驰一口气倒了三盏,然后拿起一盏重重按在林弘的面前,嘴上没说什么,但两只黑白分明又仿佛带着火一般的眼中却很清晰地写着三个大字——
喝死你!
阮妤看得嘴角微抽,看着林弘歉声道:“抱歉,林当家,舍弟顽劣。”可她嘴上说着顽劣却也未在这个时候出声指责,只问,“林当家先前说的两桩事,是何事?”
林弘看着眼前的白釉茶盏,因为刚才阮靖驰那一下,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如今正沿着茶壁往下流,目光一点点向上移,最后落在对面那个年轻英气的少年身上。
林弘为人大方,性子也豪爽,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平时走哪都是称兄道弟,倒是很久不曾受过这样的冷待了,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也没去指责,笑着和阮妤说了一声“无事”,这才就着阮妤问的继续往下说,“我之前去锦州的时候遇见一个外商,他几乎每隔一个月都要跑一趟海外,日后阮老板若要购置东西只同我说,我给他去信,比其他地方更方便,也要便宜许多。”
这对她而言倒的确是件好事,阮妤自然高兴,感谢道:“多谢林当家。”
“不用。”林弘笑着摇头。
还想再扯几句家常,阮靖驰却已经不满地冷声插嘴,“说你的第二件事。”
说完就滚!
看着就烦!
林弘看他一眼,又朝阮妤看去,“这第二件事——”他指腹轻轻摸着茶盏表面,停顿一会才说,“其实算是件私事,不知林某可否与阮老板单独说。”
话音刚落,本就沉着一张脸的阮靖驰脸色更为难看,他阴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手习惯性地往桌上去拿什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听阮妤的话没带佩剑,只能改捏成拳头,刚想发作,胳膊就被阮妤拉住了。
阮妤刚刚因为林弘的话短暂地失了一下,此时倒已恢复清明,她一面在桌子底下拉着阮靖驰的胳膊,压制着他的脾气,一面看着林弘笑说,笑道:“林当家,这是我弟弟,没有什么事可以背着他说。”
原本还怒火冲天的阮靖驰闻言,情错愕地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身边的阮妤。
她仍处于金光之中,眉眼温柔,情大方,说起话来言笑晏晏,却也不会给人一种软弱好欺的模样,在他的注视下,身边的紫衣少女大约察觉到他已不会再发怒便收回手,然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视着林弘问,“让我猜一猜,林当家说的私事莫非……是想向我求亲?”
原本嘴角还噙着笑的林弘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难得怔了一下。
须臾,林弘突然朗声笑了三下,那张十分具有男人味的国字脸上流露出一抹藏不住的赞赏,看向阮妤的眼睛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搁落手中茶盏,颌首和阮妤说道:“不愧是阮老板!”
“是。”
他没有隐藏,朗声道:“我今日过来,的确是想向阮老板求亲。”
“按理说三书六礼,我应该先找个媒人上门向二老求亲,但我想这事还是先同阮老板商量一番比较好。”
“我家中虽不算豪绅权贵,但镖局每年赚得也不算差,祖上留下的老宅子一共三进,家中只有我还有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弟弟,如今正在准备科考,祖上留下的田地一共几十亩,东郊还有两处庄园,每年收成也不少。”
“阮老板若肯嫁予我,家中一切财产都归阮老板打理,你也不必担心婚后我会限制你的自由,我家中无长辈,平日隔三差五也要跑镖,阮老板自可继续打理酒楼。”
“这里离青山镇也不远,阮老板若不肯和父母分开,我也能把双亲接到家中,或是另外置办产业给阮老板的双亲住。”
男人英武周正的脸上写满了诚恳,事无巨细也说得十分妥帖。
可阮靖驰哪里管他诚不诚恳,刚刚因为阮妤那番话而消下去的怒火又腾地升了起来,在他看来,就这破条件还想娶阮妤?而且这人看着就比阮妤大很多,老牛吃嫩草,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