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釉没好意思说,那味道有点儿腥,熏得她难受。
春琴不自然地答,“是……是啊!前段时间买……买了一个香囊,平时干活戴着不方便,就放……就放柜子里了。”
春琴平日里说话极为利索,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凌云釉想她正病着,加上一时着急,并没有多心。
她们三个赶到时,临芳苑的侍女已经到得差不多,幸好徐嬷嬷还没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珠圆玉润的妇人向甬道尽头的太师椅走去,身后跟着两名大管事,她坐下来时,脆弱的太师椅不堪重负地晃了晃,一身松垮垮的肉几乎快将她的衣裳撑破。
胸前绣着的一只圆滚滚的大鸵鸟极为生动,近看之下才知那并非是什么鸵鸟,而是长着一身赤羽的丹凤。与她这一身肥膘格格不入的,是一双锐利的眼,喂有那一双眼,能让人很快转了认知,她并非是一个脑满肠肥的愚笨妇人。
与丁嫦同级的另外一名管事恭敬得奉上了一杯茶水,徐嬷嬷接过来,用茶盖漾了漾浮在面上的茶沫。
“嬷嬷我前些时候身体不好,大夫让我不要殚精竭虑,所以只好将苑中事务交给两名管事后关起门来养病。哪里知道,我这刚一走,苑里就闹出了两件大事。”
丁嫦与另外一名管事赶紧下跪告罪,“都怪属下监管不力,请嬷嬷责罚。”
徐嬷嬷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圆桌上,一手扶起一个,并未定她们的罪,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先有不长眼的春景忤逆池大人,后有春桃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贱人,更是给临芳苑捅了天大的篓子,怎么?一个二个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我告诉你们,主子要你们的命就认命掏了心捧给主子,主子要你们给他暖床,于你们那是天大的福气,洗干净了乖乖躺平了等着,我若是再听到哪个不长眼的惹怒主子,我就命人把她削成一百零八片丢到野狼坡去喂狼。”
丁嫦转过身,高声吼道,“徐嬷嬷的意思,大家可都听懂了?”
底下跪了一片,一个二个敢怒不敢言不说,还只能咽下这口气,叩头答应下来。
凌云釉心里梗了一口气,那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她十分难受。
徐嬷嬷大病刚愈,一番话说完后便开始精不济,困倦得揉着眉心,“病了一场,亏了血气,也是时候进补了。”
底下的几十名侍女,没有一个不明白“进补”的真实寓意。
徐嬷嬷的声音不高不低,每个音节都似锐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往她们肉上刮。有的侍女害怕得发起抖来,像凌云釉这般还算镇定的也都绷紧了头皮,从她们紧抿的唇上才可窥出一点恐惧的端倪。
丁嫦微微侧过脸,往凌云釉的方向看去,嘴角牵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凌云釉的心脏跳得无序却有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腥气令她更加气闷,她屏着呼吸想将那味道挡在嗅觉之外。
徐嬷嬷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她鼻翼动了动,“什么味道这么香?”
凌云釉心里咯噔一下,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的额上溢出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
和她一样紧张的还有跪在她旁边的雅安,雅安哆嗦着,忽然用力闭了闭眼,偷偷用指甲抠破了掌心的结痂,那是一道被明昔房中的金珊瑚树割伤的伤痕,伤口很深,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包扎处理,天气炎热,加上她要经常干粗活,伤口一直没好利索,时不时灌脓,不小心划破了结痂血水就会往外冒。
徐嬷嬷吸了吸鼻子,她对血的气味极为敏感,走到凌云釉前面就不走了,慢慢蹲下来在她头顶嗅了嗅。
凌云釉闭着眼睛咬紧下唇,心下无比绝望,这一次,她大概是逃不掉了。
徐嬷嬷忽然又侧开了头,挪到雅安前面,凌云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努力用指尖掐手心,抢回一丝镇定。
徐嬷嬷手移到雅安的脸上,掐住她的下巴迫她仰头,她的眼底和笑容里都混有血腥气,“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勉强镇定下来的凌云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雅安她,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雅安颤颤巍巍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手心摊开,将伤口亮给徐嬷嬷看,“奴婢前些日子在明昔小姐院里伺候时不小心伤了手。”
徐嬷嬷看着她手心得伤口,微微俯下身,陶醉地眯起眼,“你的血……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