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池正如她所愿被丁嫦除了,依丁嫦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相信被她诱导穿了女装的池正就是上次撞破他们好事的人,很可能会借着找替死鬼的机会连她一同除去。
命她去找萤火虫的人是权大势大的明昔小姐,是丁嫦开罪不起的人,即便丁嫦从后山回来找不到她,得知她在荒草坡,也不敢找理由支开她,她算好了,如果丁嫦打定主意要杀她,阴晴不定的明昔小姐反而会成她的保命符。
丁嫦没有立刻开口,先仔细地将凌云釉打量了一番。“你最近倒是能耐了,先是得罪了晓风阁的大人,这次更是出息,直接得罪到了七幽若的头上去,这样都能留下一命,不得不说,你这条命,可真是够硬的。”
她的一番话听起来无波无澜,却暗藏机锋,凌云釉扑通跪地,重重叩首,“奴婢该死,丁姑姑恕罪。”
丁嫦一脚踹在凌云釉的心窝上,“只会得罪主子的奴才,继续留着你,说不定哪天就为临芳阁招了祸患。”
凌云釉胸口疼得一激灵,极怕丁嫦的雅安却瑟瑟发抖地跪着往前挪,挪到丁嫦近前,额头用力叩在地上,“都是雅安毛手毛脚,不小心打翻了梁阿大人为明昔小姐做的萤火灯,都是雅安的错,不关云釉的事,丁姑姑饶命。”
丁嫦秀眉一扬,“你说,你打翻的萤火灯,是梁阿大人亲手为明昔小姐做的?”
雅安的手一直在抖,“是。”
凌云釉在心底叹了长长一口气,若丁嫦真的发落雅安,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这小妮子歪打正着说了她要说的话。
丁嫦似笑非笑,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涂了血色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亲手为她做的灯啊!”
凌云釉与雅安都不敢抬头,二人脊背拉长,额头触手背,跪地的姿势十分标准。
雅安埋着头,脸微微向着凌云釉侧了侧,瞥见她轻轻抖着的睫毛,手却没有一丝颤意,她稍稍安心,偏回脸。
忽然又听丁嫦说,“再是他亲手做的又怎样?还不是被打翻了,都是天意。”
雅安一头雾水,仍然大气不敢出,凌云釉却知道丁嫦话语里含着的真意,那盏萤火灯可真是她的救星啊!
凌云釉幽幽开口,“那盏萤火灯被摔成了两半,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都是奴婢的错,万望丁姑姑饶奴婢一条贱命。”
丁嫦低头看了她一眼,“跪到院子里去,太阳落山前都不许起来。”
凌云釉在心里叫苦:太阳还没升起来,就想着让她们跪到太阳落山,明昔小姐怎么还不来收了这个恶毒的蛇蝎女呢?
心头埋怨归埋怨,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只好感恩戴德地连连叩头,“谢丁姑姑网开一面。”
丁嫦走了以后,凌云釉和雅安跪在临芳苑前的院子里,侍女们陆陆续续梳洗完毕开始到各院洒扫,看见跪着的凌云釉和雅安,这样的事情她们早就习以为常,都不觉得新鲜,遇到两个嘴贱的,从旁路过就说两句话刺她们,凌云釉打着哈欠,完全没当回事儿。
等人差不多走完了,凌云釉才瞅瞅四周,凑近雅安,“以后万不可这么冲动,若真惹得丁姑姑动了怒,我跟你都得被绑去野狼坡喂那几条短毛畜-生,还好只是轻罚。”
雅安眼中水涟涟,“可是……丁姑姑方才要杀你。”
刚刚也不过是沾了侥幸的光,如果丁嫦不吃她这套,该死照样得死,想到这里凌云釉就有些泄气,近乎于自暴自弃地道,“那能怎么办,在这临芳苑里,她为刀俎我为鱼肉,若真避无可避,死就死了,下辈子兴许能投个好胎,不必再做下等人,一天到晚都要仰人鼻息活着,一想到现在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窝囊得要命。”
雅安看着她,低声问,“云釉不想做上等人吗?”
凌云釉一手扶着腰,一手轻轻捶着大腿,“我不想做上等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卖卖胭脂水粉给姑娘画画梅花妆,等存够了钱,就去开个酒楼自己当老板娘,招一堂的伙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认真梳妆打扮后下楼与客人们侃大山。哪天寂寞了,就出门游历,拐个俊逸的相公回家,与他白头到老。”
雅安沉浸在她描述的生活里,嘴角噙着笑,却忽然听凌云釉转了话锋,不知怎么就骂起了人。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白眼狼,老娘顺了他的玉佩,就被他坑回了窝里,碰上了还要奴颜婢膝地奉承他……我还奉承他,等过两天我缝个小人,天天扎,扎死那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雅安被她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弄得心惊肉跳,“云釉,你在骂谁啊?”
雅安的声音令凌云釉清醒了点儿,赶紧看看四周,连同周围的树也一并看了,没有发现闲杂人等,她松了口气,竖起手掌在脸颊上轻轻扇了一下,“我在说什么?那位大人是我骂得起的人物吗?要被传到他耳朵里,几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雅安听得莫名其妙,听他提到“那位大人”,不由想起那日见到的两位大人,面上浮起憧憬,“不知道那两位是哪个阁里的大人,云釉,你说,上面的大人是不是都长得很好看,那位穿墨衣的大人好像天上的月亮。”
凌云釉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形容,正想问她为什么要说那位大人是天上的月亮,转念一想,忽然笑了起来。
天上星,中天月,一个是开在镜中的花,一个是映在水中的影,都不是她们这样的凡人可以触碰到的。
她叹了口气,“三大堂,殿前十二银衣使,无论出自哪里,都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身份。忘了吧!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