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直说就是,”顾寒只道。
宁惜骨又撩起衣摆扎进腰带里,老不讲理道:“只说应还是不应?”
顾寒只能答应。
宁惜骨眯着眼睛,看着大殿中袅袅的青烟,打了个哈欠:“小八临走前,我也与他打了个赌。”
本在闭眼打坐的顾寒睁开了眼睛,他直视着前方无字的空白长幅,心跳缓慢了一瞬,本能地要张口问那赌约是什么,却又不想问。
“我与他说,若是他赢了,便告诉他关于禁地的事。若是输了,……”宁惜骨又笑了,“小寒,你担心为师欺负小徒弟?我只跟他说,若是输了,往后再无可能知道。”
顾寒呼吸屏住,又闭上了眼睛。若说本来祁越能不能胜过慕云思还存疑,眼下可以笃定,祁越定是会赢,拼了全力也会去赢。他的心微微地沉下去,明明是他师父的一个捉弄,也只觉得无奈。
“师父要我做什么,”顾寒道。宁惜骨必然也已想好了要他做什么。他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个可能,又压下心底,牙齿轻轻咬了咬舌尖。他一直想做一件事,宁惜骨也许知道。但不管宁惜骨要他做什么,他都拒绝不得。
宁惜骨得意地拍了拍手:“到时候再说。去江夏要一日,回来也一日,中途比试三日。我已交代你三师叔四日后先将结果传信回来,得着信后为师再与你说,还在这里。”
顾寒低头。
宁惜骨又笑道:“放心罢,你师父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说罢,便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又背着手出了大殿。
万山峰的大殿建造得很高,倘若从天花板往下看,殿中人还不如一根柱子显眼。隔着一层屋瓦,便是外头的无垠天空。天空之下,有风霜雨雪,蟪蛄朝菌,还有喜怒哀乐,世态人情。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像一只日晷上刻好的刻度,怎么散落,还是在那只命盘上。又像是沙漏中的细小沙子,因为渺小而看似自由,但最终还要顺着那唯一的出口跌落下去。
明明周身没有束缚,身不由己的感觉还是那样强烈,快要让顾寒喘不过气来。不是因为那一个无法违抗的赌约,而是命数这件事,他竟然只能咫尺之近地看着。
山下是早春,烟柳蒙蒙,桃花夭夭。东风吹过发梢,落在鼻尖草木的气息。祁越一路安安静静,到九琴才撇开重重心事。慕云思拂开几挂嫩黄柳枝,映着无边的春色,与他说了一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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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不同于万山峰,九琴处处临水。屋宇楼阁好似建于水波之上,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招,时不时传来铮铮琴音,幽雅成趣。
祁越闷在九琴用作招待客人的屋子里发呆。桑落落见到百川的弟子后,便不知跑哪儿去了。吕英带着唐昭去拜会慕远风,杨问水一道去了,本是叫了祁越,但他不想去,吕英也不勉强他。
他闭关了一年出来,连自己屋子还没进过,就被吕英拉着要走。临走前宁惜骨与他莫名其妙地打赌,忽然大方起来,要给他机会告诉他禁地的事情。他虽然乐意,却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寒更是还没见着一面,且也没来九琴。
这感觉怎么都好不起来。
一年没有见,顾寒会不会脾气又回到以前去了?
祁越打坐也打不安生,睁开眼,又起身。忽想起一年前顾寒说他浮躁的话,又按捺着坐下来,再度闭上眼睛。
门轻轻响起来,祁越利索地起身去开了门。
慕云思站在门口,笑道:“可是呆的闷?出去走一走如何?”
“你怎知我呆得闷?”祁越也笑了,顺手带上门。
水榭亭台,四面挂着纱帘,慕云思在亭中信手拨着琴弦,发冠上天青发带顺着脸侧黑发落下。他低垂着眼帘,心思像全在面前的一张琴上。
祁越手支着脸,看着引凰上的青玉流苏,换了个地方发呆。
“有心事?”慕云思道。他稍稍停顿,修长手指拨过七弦,一阵叮咚韵律过后,音调转而低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