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用完的杯子还摆在上面。
郭思宁看在眼里,觉得整个家完全不对劲,屋舍灰突突的,空气中布满了灰尘的气味,似乎眼看着就要发霉。
“客人刚走没多久,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女人淡淡道。
从她的字里行间,女孩品出了些许意味。
她问出了进门前就有的疑问,保姆去哪了?
女人抿着嘴角,显得无奈又悲伤。
她张了张嘴角,吐出辛酸的话语:“宁宁,我们家现在雇不起保姆了。”
女孩并未惊讶,只是皱起了好看的柳叶眉。
“这么着急要你回来,是因为咱们家破产了。”说着,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的脸上现出一丝窘迫。
随手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面巾纸。
她胡乱的擦着鼻涕,平时用的金丝手帕也不知去了哪里。
继母很注重仪表,她出身工薪家庭,长得俏丽,心机通透,要不然父母也不会离婚,独占父亲后,她开始肆意享受。
她喜欢穿金戴金,没什么审美可言,一味喜欢买贵的东西,独独喜欢在父亲面前炫耀一番,时常惹来父亲的讥笑。
她是没品味,没眼光的暴发户。
她心想,父亲有没有后悔招惹她,生下妹妹,进而同母亲分开呢?
坦白说,她有些恨继母,她是不光彩的小三,没有她,她将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对她的眼泪,丝毫没有同情。
“是怎么回事?我父亲呢?”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继母。
她的音调不禁拔高了几分,她脑子转的飞快,破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无法完成她的学业。
那么这么多年在国外受的苦,将白挨了?
“这几年生意不好,你父亲又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又鬼迷心窍的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如今盘算下来,也不知究竟是多少?”她止住了哭音,红着眼睛说道。
“上周讨债的追到家里来,你父亲躲了出去,到今天都没消息。”她满脸愁苦。
女孩的眉心拧成了疙瘩。
她突然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女人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眼前来回晃悠。
“这么说我父亲彻底不见了?”她的脸色苍白,失去依靠得感觉并不好受,惶然而又无助。
“你报警了吗?”她驻足,扭头问道。
女人摇摇头。
“我不敢报警,咱们欠人家钱,那可是白纸黑字的欠条……”她双眼无,呐呐的说道。
女孩继续踱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老实骨头,她攥紧了拳头,握住又松开,终于抿着的嘴角微微放松。
她难以自抑的将指甲放入嘴里。
“咯吱咯吱……”她将指甲的边角咬得咯嘣作响。
“那我们怎么办?”她又看向继母。
女人舔了舔嘴角。
她也不避嫌,拿起桌子不知谁喝剩下的茶杯灌了一口,显然女孩的紧张感染到了她,实际上,从事发到现在,她每一刻都紧绷着经。
“我拆东墙补西墙的借了一些,可还远远不够。”她叹气道。
郭思宁心乱如麻,她从小没有安全感,四五岁便开始独自睡觉。
那时候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开着顶灯,窝在小床上,瞪大了眼睛,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四处乱转,生怕从哪里窜出来怪物。
如是搞得自己精疲力竭,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可很快又惶惶然的醒来,她怕睡觉,紧张得身心俱疲,实在熬不住,就开始啃咬自己的指甲,她上小学时仍是如此,总是把小手蜷缩着藏在袖子里,因为怕同学看到自己光秃秃的指甲,惹来嘲笑。
直到更大些,了解事理,明白根本没什么鬼怪,才渐渐戒掉这个毛病,可遇到难题,仍会自不觉的故态萌发,就像如今这般。
继母被她晃得心烦意乱。
“宁宁,你着急也没用,先坐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她和悦的劝说着。
女孩就像没听到般依然如故,很快食指的指甲被她咬得露出鲜红的嫩肉,她又去咬中指,女人脸上显出不悦,可仍压制火气。
她从沙发上起身,从冰箱里拿过来一厅饮料。
“喝点!”她递给了过来。
郭思宁迟疑着接了过来,拉环打开后,就着开口喝了两口。
她那颗纷乱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坦白说,她心理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头绪,她六无主的看着女人。
“阿姨,如果父亲一直不现身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这个烂摊子都得有人收拾,而父亲是症结所在。
女人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掠过恐惧,她抬头看着女孩,眉心微微皱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拖沓。
“我,我想你能不能和你母亲借点钱……”她低声下气的开了口。
女孩愣了片刻。
“你说什么?”她歪着脖子,眼睛盯着她。
女人耷拉着脑袋重复着。
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抿起了小嘴。
她是破坏母亲婚姻的第三者,如今家里落魄,居然开口向原本的情敌,受害者借钱,她的脸皮真厚。
郭思宁暗啐。
“我,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我也没什么办法,我的银行卡和信用卡都被冻结了,别墅和门市房已经被抵押了出去……”
女人开始倒苦水。
“现在咱们家的事都传开了,亲戚朋友还哪敢再借钱给我们……”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女孩感到头疼欲裂。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女人又说了些什么,根本不清楚,好半天,她才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一刻,郭思宁感觉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寸一寸崩塌。
以前的生活,说不上多幸福,但起码无忧,如今家里负债累累,父亲又下落不明,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依靠母亲吗?她开始犹豫。
她能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恨意,如果将实情和盘托出,她肯定不会帮忙,可如果不说实话,要钱得有个由头?
要她撒谎欺骗母亲的钱财,用来供养继母和妹妹?
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到,可继母那张卑微的面孔就在眼前,她又狠不下心肠立刻拒绝。
她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敷衍着:“我试试看吧!”
女人嘴角微微翘起,眼中精光乍现。
她们家现在是很难,但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起码她名下还有一处房产,就算丈夫真的消失,她也不会一无所有。
只是她不甘心。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真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很难吃的消。
再有她如今马上四十岁,青春韶华不在,离开郭松柏,也不见得有个好去处。
她心存希冀,盼望着丈夫能筹措到资金,度过难关,可她也清楚,谁都不是活菩萨,想要借钱,千难万难。
可人总得又个盼头,不是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