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秋风起,大郎领着李梨儿往西府走,走了几步摸着她手也冰凉,脸也冰凉。大郎不由得皱眉:“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秋日到了,夏时的衣裙虽然漂亮,总要……”
李琎先看她脸色也有些青白,再一想就明白了,她哪里是贪图夏时衣裙漂亮,只怕是没人来做秋冬的衣裳。她算不得东府的小姐,西府那头见她住到东府里,大约也是想着她的月银得从东府领。
好好一个小姐,偏弄得两面不到岸,这么凉的天还穿着夏时的衣裙受冻。
李琎先拉着她的手暖了一会儿,原想牵着她去西府便罢了,又一想她如今也十七八,再这么牵着,不成个体统,只好安抚到:“等瞧回来再找人给你裁秋衫。”
两人走到东西府巷子里,迎面撞上大郎夫人。
李老爷也求了她来给三郎诵经念佛,李琎珩许久不醒,两老已经是着急上火,能问的人都问遍了,御医尚且换了两轮。
也就是二郎平日里人缘好,又官至宰相,那御医才肯私下里不当值的日子来看看。
大郎夫人是礼佛之人,本是无悲无喜,不憎不怒的脸色,李梨儿看着却有些莫名的畏惧,悄悄往大郎身后退开一些。大郎往后要拉她才发觉李梨儿站得有些远。
“梨儿,过来。”
李梨儿走近一些行礼,大郎夫人也不回应,闹得她不敢起来,干巴巴的屈膝蹲了好一会儿。
大郎夫人只盯着他看,等到大郎不耐的提醒她,大郎夫人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既碰上了,又是去往同一处,免不了要同行。
大郎夫人走得慢,标准的佛家姿态,一步一步。李梨儿还穿着夏时的衣裙,秋风吹了一路,不住的打起喷嚏来。
等他们走到三郎屋里,李梨儿又是一个喷嚏,惹得李夫人叫喊不停:“出去出去三郎还病着,再伤风起来,是要他的命吗!”
李老爷也不高兴:“什么人都往三郎跟前带,他如今正虚,被冲撞了怎么好!”说了这几句还嫌不足,又扭头冲二郎骂到:“都是你干的丑事!”
“爹!”
“父亲!”
大郎二郎几乎是一齐叫住了李老爷。
大郎夫人往他二人之处看了一眼,手里的念珠转得越发快了,二郎夫人也走过来,小心的扯了扯李琎暄后背的衣裳。
李老爷被他二人大声的叫喊激得恼怒起来。
“怎么,我如今说不得你们了,出去,都滚出去!”
李琎暄三个孩子都在三叔病榻前,屋里人来人往,伺候的人也有一大拨,李老爷猛然让她出去,又这么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二郎,李梨儿当真是难堪至极,憋得脸也红了,眼眶也红了。
李琎先满不在乎,拉着李梨儿就往外走。
站在屋外,李梨儿才小心的问他:“大伯,我是不是闯祸了,三叔不要紧吗?”
“不要紧,我看他好得很。”
“那……我爹也好么。”
她瞧着李琎暄不大好,旁人看没看见她不知道,她只看了一眼就发现李琎暄十分疲惫。虽说他诸事缠身,忙碌疲惫是常态,可从前好像不是这么疲惫的。
俩人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里头忽然吵了起来。
说是吵,不如说是李老爷的单方面训斥。
二夫人带着儿女出来了,服侍的下人也出来了。
走过的时候,都是要和大郎行礼的。
李梨儿就分外尴尬些,这一场闹剧可不就是她咳出来的。
里头骂着骂着,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跪下!”
大郎摇头:“多少年了,总这个样子。”
说完就往屋里走,他走得极快,李梨儿小跑才跟得上他。走到屋里,李老爷不知哪里找的藤条正抓在手上,李夫人就在一旁,嘴里喊着:“怎么又闹起来了,二郎,你别惹你爹生气了。赶紧认错。”
二郎冷脸站着,别说认错,头也不肯低一下,他如今身形高大,站起来生生比李老爷高了大半尺,越发俯视李老爷。
李夫人劝不过,看也不看二郎,回头翻来覆去的查看三郎了。
大郎拦下藤条几次,自己挨了两下,眼看藤条又要打到李琎暄身上,李梨儿匆忙挡在他面前,结结实实挨了一个闷棍。
李老爷打他的藤条是带着尖刺的,打的时候不算疼,只是尖刺带着肉,等发作起来,又痒又疼,简直是折磨。
李老爷这一棍打得狠,李梨儿又穿了夏时的衣裳,藤条的尖刺已然深没到肉里,不消片刻,后背浅色的纱绸就沁出斑驳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