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莹闹来闹去,许韫起初是头疼,后来是心烦。事情便是这样,挂在心尖上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顺着依着,若是烦腻了,话也不能好好说,面上也不能好好笑。
许韫烦起来,把她锁在家里:“疯言疯语,我就是太容着你了。”
闹了大半年,许莹不出府,卢俊来过几回,都被撵了出去。小王爷也来过几回,许莹躲着他,他也不能硬闯。只有许韫蒙在鼓里。
夜里还同许莹说着:“从前这帮公子贵人便是这般花天酒地的么,怎的三天两头让我去喝酒。”
许莹苦不堪言,不回就是。
许莹瘦得厉害,夜里许韫抱着直皱眉:“你怎么瘦成这样,硌着疼。”
“嫌弃我不如让我出府,从前不曾说,雷拓在城里还有幢宅子,我不过是懒看宅子里的东西,才腆着脸赖在将军府。”
许韫听得脸色越发铁青:“我倒不知你如此长情。”
说完甩了脸子便往外走。
二人起初蜜里调油一样,如今是日日争吵,大到饮宴,小到茶水,无一不吵。虽说两人总吵得厉害,到了夜里,许韫仍是要偷偷摸摸到她房里歇下。被许莹顶撞得怒火攻心,也不过是走出去,等她睡了又偷偷再回来。
许莹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换了好几拨,都只需在院子里走动,断断不许入屋。
许韫一度想撤了她院里服侍的人,又或者换成哑巴聋子。不过转念一想,服侍将军府小姐的下人非聋既哑,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许韫这才作罢。
许莹瘦得不寻常,左问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干着急。后来许莹着实是瘦得太过厉害,许韫白日里也是要盯着她的。
用膳时,许莹吃上两口就要落筷,许韫便盯着不准停。这么养了许久,许莹面上才又有了几分血色。
许莹原是盘算着不出门便也罢了,留得那个魔头在外逍遥。哪知老管事从京都访友回乡,在路上受了凉。回乡便落了病。一直也不见好,他家中侄子又把人送回京都看病,正在医馆边上住着。
许莹放心不下,也顾不得许多,拿着补药便上医馆去了。
半道上远远的见了一回小王爷的车架,许莹一早便差人避开了,自己下了马车,躲在茶楼里。从楼上小窗还能瞧见跟在一旁的卢俊,骑着高头骏马,风清月朗的模样。
许莹只恨自己看走了眼,当初瞧他温柔好骗,哪知会被他诓了送人玩乐。她也知自己算不得好人,往后种种,竟好似报应一般。
老管事年纪大,病来如山倒,人也显出死气来。许莹急得眼红心躁,隔天便要去瞧一回,一呆又是一整日的光阴,生怕什么时候老管事撒手人寰,她便再见不上了。
许韫听人报许莹如何伺候老管事,又如何着急心焦的,原本已有几分不悦。夜里躺下了,听着许莹叨念老管事如何如何的,一下子便怒起来。
“你成日围着他,不如去认了他做爹!”
许莹同老管事感情深厚,幼时总是老管事照看她,许韫不在的那些年岁,多亏着老管事,她才好好活到如今。
许韫不过是说气话,却着实伤了许莹的心,气得许莹瞧着直发抖:“认他做爹又有何不可。呵,你怕是不知道,我小的时候便是管他叫爹的。”
“我从来见不着你,年年生辰,只有老管事,我叫他爹他还吓着了,只说我爹高大威猛,不是他这个模样的。”
“你知晓我后来管谁叫爹吗,府里那个送肉的屠夫。我拉着他的簸箕问他是不是我爹。”
“可笑啊,老管事吓得不轻,跟我说你瞧着威猛俊朗,旁的人都不是,年节回来就能见着,我日日掰着手指数,好难得过年了,你连个影子也没有。”
“我眼巴巴等了几年,数不清了,久到我都记不得等了几年。”
“我到漠北找你,我十几年见不着我爹,我想见他一面,好啊,头一回见面,你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呵,我什么都懂,小时候你便扔过我一回。后来长大了,你年年都回将军府,你只是又不愿见我。”
“我算什么将军小姐,是个人都敢指着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短命鬼,连下人都敢嘲笑我管个屠夫叫爹。那些陈年破事儿,我不用打听都有人上赶着来讥讽。”
“我难得出嫁,雷拓疼我,过了两年好日子,他就跟着你打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