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距离殿前受降已堪堪过去半年。
一切尘埃落定,新朝改国号大齐,定年号初兴。李清越作为皇四子,又是名扬西北的大将军,受任出使夏凉颁布新朝文书。
他出行前,调了重兵把守长公主府,叮嘱守门的副将许斐:“无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长乐身着早春的绸衣,抱了一只雪白的猫在怀中,隔着长长回廊,眯着眼睛看李清越翻身上马。
那清俊的身姿潇洒,让长乐不由得想起那年。
那年她十五,还是千娇万宠的长公主,母妃宠冠后宫,幼弟被册为太子,集人间尊贵于一身。
但谁也没料到那竟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幼弟初立,便有人力谏父皇效仿明君西汉武帝,立子杀母,不若主少母壮,滋生窦氏武后之流,祸乱朝纲,国将不国。
母妃不过南平县丞之女,生得颜色艳丽,一路宠冠后宫,位及贵妃。朝廷之上荣耀母家,后宫之内护得一双儿女安全。
父皇常说,以她的机敏智谋,若为男儿,必是一方重臣,封王居胥不在话下。
谁知当日的闺房之语,到日后竟成了必死的罪证。
父皇下令那天,她和皇弟跪在勤政殿外,在青灰色的天穹下高声长呼:“父皇,请绕过母妃吧。”
掌灯时分,豆大的雨滴从琉璃瓦檐滚落下来,将挑梁花灯上的朱漆晕染成墨。
父皇差了姜总管出来,吩咐了一道命令:“你们姐弟二人自选,死或者生。若两人都选生,则贵妃可活,太子废。若一生一死,则贵妃亡,太子亦废。”
长乐抹开脸上滴水的长发,笑着向殿内磕了三个响头,她以为这是父皇要放母妃一条生路。
她和皇弟必然都会选生,所以母妃一定能活。
她和皇弟被分别拘在东西两间偏殿中,指尖还滴着水也顾不上,急冲冲的写下一个“生”字,赶着小太监送去父皇案前。
写完了太监们也不让长乐出门,说是父皇的命令,命她今夜在东偏殿过夜。
那晚下了一夜的大雨,第二天一早推门时,看见殿前的海棠花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