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皇在位的第三十二年,宫殿上空突然出现大量来历不明的白色飞鸟。它们夜以继日不知疲惫地向着每一叠山石,每一道小径,每一方湖泊投掷着气味可憎的粪便。宫人初时点燃艾叶熏跑它们。仅仅三五日后,那些白鸟反而越发凶猛,直直冲下来扑扇人脸,让不少人挂了彩。自此以后,情势越发不可收拾。许多白头宫女悄悄耳语,这是一种死独有的不详的气味,铺天盖地的,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攫住所有人。
祭司们再度开始舞蹈。可这次她们不再露出诱人的身体,漆黑的长袍自上而下笼罩住她们,连颤颤的面纱都透出一丝异样的肃穆。一向自大的风皇终于忍不住亲去请祭司,最后只得来一句“祸星将至”。
茹蕊钰记得金紫烟来的那一日,寝宫里流淌着曲折的铃声。声源是她腕间的镂空金球,她戴了十几年,澄澄的金色已经暗了下去,一只巫师的眼,幽暗地打量所有人。对着她的金球,茹蕊钰总是有一种隐秘的好。
这个时候帝姬皇子们已不大出门了,而闹出那等子丑闻后,茹蕊钰也是闭门不出。只是眼前的金紫烟似乎比记忆里头的更美艳了几分,如果没有错的话。
金紫烟说:“你真的是本人?我怎么感觉完全变了个样子——简直瘦脱形了。”
茹蕊钰只淡淡叹了一声,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着实是累了。
金紫烟“嗤”地笑出了声:“睡了便睡了,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茹蕊钰将一盆晶莹的葡萄向前推了推。金紫烟说起她幼时的顽事。不同于两个性格沉闷的姐姐,她的性子是顶顽皮的。小时候她最爱寻来一架梯子,爬上那高高的红墙,两条小腿晃呀晃。她看见了头顶的一汪蓝,远处淡得看不清的山峦轮廓。她咿咿呀呀地唱着自己编的小曲儿,一声一声,直到引来一大群人。她的姐姐们也在下头干跺脚,啐道,快把这个野丫头撵下去!
金紫烟笑得眯起了眼睛。她没有母妃,所以也无人管束,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她问起茹蕊钰的童年,茹蕊钰随口敷衍过去。尽管眼前又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戏谑的眉眼,就着一大泼蓝色蔓延开来。
金紫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姐姐,你像一个没有童年的人。”
金球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一种异的熟悉感蔓上来。她突然伸手,却被金紫烟一手截住。
“不行。”金紫烟说。
金紫烟猛地走到她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情,像另一个人披着金紫烟的皮来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