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分歧
这一觉睡得实打实的沉,醒来后已是清晨。
此时天刚蒙蒙亮,还能听到不远处谁家有公鸡打鸣的啼声。
易言冰只觉浑体酸软脱力,想侧个身却因牵连到肩部的伤而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疼得紧?”
应声,温玉的脸出现在床头。易言冰见他原本光洁雪亮的下巴冒出了些许青灰色胡渣,眼眶下也透出浓浓疲色,隐隐泛着乌青,想来肯定不止熬了一夜,于是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听着自己声音竟嘶哑得像徒步数月穿越沙漠的旅人,她猜测这一睡应当少不了温玉几多操劳。
“你昏迷了三日。来,我先替你换伤药,起来后要多喝水,午后再服药。”
料定他定是三日夜都未阖眼,眼看原本风流玉质的男子憔悴如斯,易言冰心头顿生不忍。她强抑着身体的痛楚和干渴劝道:“我只一点点疼,再睡会儿便好。阿玉,你也赶紧去歇着吧。”
过去的数年中,她不是没受过更严重的伤。特别是流桑死去那次,再疼再苦,后来得靠自己一个人熬过来。如今既已脱险,她觉得没必要继续拖累他人为其费心劳。
“待会儿,先换药吧。”温玉说着,掀开易言冰身上被褥一角,解了领口的前两颗扣子,稍稍翻开的前襟刚好露出小半个香肩。温玉俯身,一丝不苟地检查她恢复的状况。
看着上方温玉专心致志的眼,易言冰当然知晓他这语气里的敷衍到底有几分,不由蹙眉,瞪着他恨道:“你说的待会是什么时候!”
温玉不答话,稍稍抬起她肩头为她贴好新的纱布,又把衣物整理妥当。接着从一旁拿了几个鹅绒枕垫在床栏上,扶易言冰坐靠在上头。他十分谨慎小心地将她左边的胳膊抬出被外,整个过程中都没让她碰到任何一丝外物,随后他又开始细细拆除昨夜给她敷在手上的药带。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易言冰不耐,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孰料,温玉连眼皮子都不抬,安抚她道:“乖言儿,安静些。待换完药,我便去给你买糖人吃。”
易言冰不满冷哼:“温玉,你还当我是个小屁孩?”
温玉抬眼,两人对视了几秒。跟着,易言冰怔怔吞了口口水,在对方压倒性的家长威严下,乖乖噤声一直到他将她两只手上的膏药都处理完毕。
因她不便,温玉倒了热水在药碗中,坐到她床榻旁一勺一勺吹凉了,再喂到易言冰嘴里。边喂边数落道:“你若不是孩子心性,又如何会把自己折腾得这般惨不忍睹?当初我就不该任你留下,独自离开的……”
这个男人习惯了如一潭沉寂的死水,即便底下波涛汹涌,表面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平静。正如他现在起伏平平的语气,却隐含了责怪、愠怒以及深深的痛惜。
当然,易言冰听到更多的是他的自责。只是不知温玉所后悔的事是指入湮月阁,还是离开湮月阁。可不管如何,易言冰想,这从来都不是温玉的问题。全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得为她人生负责的从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思及此,她坦率直言道:“这和你无关,阿玉,我受伤只是个意外。”
“我指的不单是这伤。”温玉拿帕子轻轻拭去易言冰唇角则水渍,随后撇开视线。他染上热度的面颊带有一丝难言的惆怅和懊恼,“你那日是不是……”
“什么?”
“阿奴要我帮你去找身干净的亵裤和底衫……那处……”温玉抿抿唇,颔首低声道:“我也已替你上了药。”
“什么?!”
易言冰此时的心情,就像被父母亲眼目睹偷尝禁果的高中生,简直羞愤难堪欲死。她咬得一口银牙几乎快碎了,低头看了眼空荡荡得胸口,怒道:“阿奴这叛徒!还有你!阿玉,你怎么能脱我衣服还看我下面呢……”
“她当夜有事需先离开,所以托我替你置办衣物。咳,上衣是阿奴替你脱的。”边解释,温玉边有些局促地起身,背对她走到桌边,“言儿,事出紧急而我又是大夫,你受伤我哪能放着不管?况且,我蒙了眼才替你上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