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几个真正愚蠢的人，明明知道由无数粉红色蛛丝勾连成形的巢穴，肯定藏着致命的危险，哪怕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借助地形优势逃走，也没有几个人贸然闯进去搜索。

随着几根燃烧着魔法火焰的火炬，被膂力不俗的家伙投进了蛛网密集的楼顶区域，四下溅射的火星，转眼过后就点燃了粘性大的蛛丝，尤其是那些挂着澄黄色油脂，不断往下滴落令人心醉的香油，几乎在火星触及后，瞬息间就会被点燃，随即熊熊燃烧着，剧烈地焚烧着周围的所有一切。

前疯狗帮金手指领班，现如今的尸鬼“路德.维德”察觉到从上往下蔓延的火势，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精心准备的陷阱，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侧身滚进离开的甬道里，有如陀螺般的高速旋转，很快就追赶上主人不曾远去的脚步。

作为银月联军驻地要塞之一的【折箭堡】，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体系，由于距离地面比较远，并没有遭受战火波及的余威肆虐，保存地近乎完整。

可是，令金手指威斯克诧异的是，有人或者某支势力似乎偷偷地在地底挖掘着新的地下通道，瞧着干爽的地面，深深的车辙痕迹，十步一个壁灯，二十步头顶吊灯，简直不是偶尔使用的求生秘道，而是经常性使用的交通要道。

他好心大作地蹲下去，借助周围昏暗的灯光，伸手触摸着深深的车痕，无论是新鲜的防滑花纹，还是零碎的烟丝和铜屑，无一不在表明一个事实，这条建成后经常使用的秘道，很有可能是地上某些帮派用来走私的秘道。

“咻……咻”威斯克从地上捏住一撮褐黄色的烟丝，放在鼻尖轻轻嗅闻，随即忍住恶心的感觉，直接洒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一股辛辣的气味从舌根滚滚流淌而下，旋即直冲而上，鼻子受不住刺激，轻轻地打了个喷嚏，白花花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整个人的精却陡然振奋，就像是中了一发嗜血术似的。

“鹿血烟丝！我敢肯定，这批没有缴税的私货，来自耐瑟山脉的兽人部落。也只有擅长种植烟草，懂得用天然的地热发酵烟叶，却将上好的烟丝切地如此零碎，唯有什么都不懂，运气特别好的兽人！”

“换句话说，【折箭堡】内部的某个帮派，为了自身攫取最大的利益，竟然丝毫不顾及人类与兽人的血仇，各个方面都串通一气，向北境走私如此昂贵的烟草。”

普通人的想法，肯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被卷进帮派的走私大业里，那些疯子可是会为了捍卫自身的核心利益，不惜与任何人为敌的组织。

古老的帮派有悠久的历史和秘的不为外人知道的传统，随着时间的积累，甚至孕育出某种不被主流社会接纳的亚文化生态圈，与正常社会截然相反的黑暗社会体系。

一种以文化认同为纽带，选举出首领为最高负责人的家长制，它比血缘关系还要稳固，它比普通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认同还要坚定，某些古老的帮派亲眼见证王朝的兴衰，甚至参与过伟大的冒险，留下一篇篇传说和英雄交织而成的史诗。

当然了，这些帮派最初都是底层平民为了对抗贵族和骑士的压制，对抗统治体系和税务体制，自发聚拢在一起形成的弱小组织。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昔日孱弱不堪的连骑士老爷都对付不了的苦哈哈们，通过欺压更弱小的同类，踩着底层平民堆砌而成的台阶，啃噬着他们的血肉，一步步走上权势的巅峰。

侥幸存活下来的总是少数，被淘汰掉的总是大多数，在不服领主统治的不法之地，以犬牙交错的地盘为舞台，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败者跌落尘土，赢家通吃一切的循环中。

“可是，能勾搭上耐瑟山脉的兽人部落，拿到当下市面上，无论是不正常的黑市，还是合法经营的市场，都属于紧俏的物资，走私鹿血烟丝的帮派，肯定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庞然大物。”

两头忠心耿耿的尸鬼，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主人的身边，守护着最重要的背部，并预防着前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威胁。

威斯克的目光望着地面，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泥土和岩层，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一切，忍不住露出苦笑：“我想起来了！有传闻说北境的光辉教会向银月联盟提交了针对耐瑟山脉兽人势力的战争议案。哪怕没有太多领主议员同意，可是此举一旦成功后，锋线往前推进到耐瑟山脉的山麓，原本空置的缓冲地带，不知道会造就出多少贵族领主和骑士领。”

“连我都能看清楚的丰厚利益，没有谁会不心动的，尤其是那些对土地极其贪婪，胃口却大的领主议员们。说不好，来自光辉教会的白衣教士，与我同时拥有器【死之戒】权限的盟友，正是为了最终收回【折箭堡】，特意来到这片不法之地。”

威斯克作为疯狗帮的金手指，在【折箭堡】的街头厮混多时，很清楚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无法对抗背后有伟大力为靠山的光辉教会。

仅仅以自己熟识的白衣教士为例，哪怕他仅仅是教会内部最不起眼的圣品，也有临危不惧的格局和器量，甚至不动色地设下话术陷阱，从自己的口中讹走百分之四十九的控制权限，哪怕是自己原本就准备送走的烫手的礼物。

“与我分享同一个秘密的白衣教士，他自承认来到【折箭堡】。换句话说，只要我打探出最近三天时间里，进入这片不法之地的外人，那么搜寻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威斯克以简单的推理，就将疑是白衣教士的人，一下子排查到个位数，毕竟现如今的北境大雪封路，能够进出【折箭堡】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与往常相比，少了很多很多。

即便威斯克在器【死之戒】的内部空间里，曾经与白衣教士合作联手收割性源泉，获得了史无前例的便宜和天大的好处，也没能阻止得了他想查找出合作伙伴的真面目的想法。

或许是与他的个性有关，甚至与曾经的职业，偷偷摸摸地从路人口袋里窃走钱包和贵重物品的“金手指”的生涯息息相关。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的底细，真面目和身份，至于别的什么，我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坏人！”

威斯克揣摩着自己的卑鄙行为被对方识破揭穿时，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时该说点什么，或者寻找到足够有力的论据来证明自己的出发点，完全是一种朋友之间互相关怀的善意。

可惜的是，阅历不够丰富的威斯克，由于其悲惨的贫贱出身，并未接受过城市里中产家庭的私人教育，也没有在豪门贵族的精英教育里学会各种社交技巧和高级的对话技巧，以致于他绞尽脑汁，还是没能想出无懈可击的说辞。

“算了吧！看起来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靠嘴巴就能找到饭吃的人，可都不是大街小巷里出没的普通人。我还是突出重围后，在【折箭堡】城区里，到处绘制献祭法阵。凭着汲取而来的鲜血和生命的精华，死地人越多，我就会越有力气。”

想到无论如何，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关键，威斯克立即站起身，率领身后忠诚无限的两头尸鬼，离开某个大帮派的走私渠道，冲进了黑暗阴森的下水道深处。

没过多久，一支全凭人力拉动小型平板货车，在地底下水道穿行的队伍，来到了交货的目的地。

姗姗来迟的收货人，赫然是一位面目藏在灰色斗篷里的邪术师，他的胸口有一枚纹章或者可以说是徽章，以金银丝编织而成右手握拳图案，拇指扣着三指，唯有食指朝上，指尖往外放射出十二根长短线条。

这正是【折箭堡】核心区域，邪术师集团【荣耀之手】的独有徽章，似乎信奉着某一位领主级的大恶魔，又或者是巴托地狱拥有爵位和领地的大魔鬼。

“九狱之主在上，卑微却虔诚的信徒莱昂尼请求您的见证，我与疯狗帮的贸易往来，不会有任何异常。”

话音刚落，秘道里突然出现一股猛烈的狂风，吹地邪术师莱昂尼衣袂飘飘，对面平板货车的伪装布更是猎猎作响，甚至都被狂风勾搭上货物的一角，直接暴露出藏在麦秸秆下面的硬货。

一盒盒两根装的特殊卷烟，黑褐色的粗厚烟纸表面闪耀着可以鉴人的油光，每一根烟丝似乎都浸泡过新鲜的鹿血，而获得了雄性阳刚的气魄和魅力。

兽人部落不卖烟草，改为直接售卖卷烟，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变动，隐藏着的信息却太丰富了，以致于负责收货的邪术师莱昂尼，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第一百十六章 战争动员（上）

“可恶的萨伏伊，肯定是把制作鹿血烟丝的技术，毫不保留地传授给耐瑟山脉的兽人部落了。以此换取部落之间战斗落败后，被贬为奴隶的高阶兽人战士，进一步充实他的【斗兽场】。无论是面向所有人的公盘，还是专门针对豪客的地下赌盘，都博取了最大的关注而获得了不菲的利润。”

在人才济济的邪术师集团里，邪术师莱昂尼没有太大的实力，被分配到一些跑腿的苦力活，挣不了几个钱，用来置办血脉晋升仪式的材料，以致于现在混地越来越差。

毫无魔力的通用语诅咒，对于高阶邪术师来说，实在是连一丝轻风都掀不起来的废物，拥有媲美【飞毛腿】之达达尼奥的魔力源泉，不甘寂寞的莱昂尼早就怀揣着一颗往上攀升的野心，转眼过后就被空空荡荡的钱袋和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

“或许，我应该尝试一下走萨伏伊阁下的道路！收服一支实力不俗的帮派，将他们牢牢地掌握在手里，驱使着这些屈服于邪术下的奴隶，代替我做组织交给我的活计，如此一来才能节省出大量的时间，用来积累财富，学习更多的知识，尤其是魔法迷宫里的某些禁忌。”

邪术师莱昂尼擅长的领域是【血肉熔炉】，从邪恶至极的人体熔炼术里分化出来的一根格外粗壮的分支，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第一纪元末期，称霸世界的龙族被学会原始魔法的人类推翻的经过。

哪怕收货一方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问题，此次交易还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邪术师抖开蓝白条纹相间的格子手帕，默默地念诵着咒语，体内的魔力源泉一波接一波地勃发高涨，迅速进入沸腾期。

转眼过后，手帕变成城市中产家庭野外午餐时铺在地上的垫布，将一辆两匹马才能拉动的四轮平板货车完全覆盖住，随着古怪的符文逐一出现，一部分货物迅速缩小，被小小的手帕包裹住，结成两头尖、中间粗，田鼠似的布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