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兴官家小姐养些小宠物,祖父对苏汐颇为怜惜,从外头给她带了一只金丝鼠,第二日,她便欣喜地提着笼子去找苏浅。
小小的绒球捧在手心里,腮帮鼓得老大,细细的须随着咀嚼轻抖,黑石子儿一样的眼睛,同那双琥珀眼对视在一起,一孩儿一鼠能对视上半天也不动,仓鼠都要睡着了。
苏汐抿了唇笑,揉着苏浅的脑袋分外开怀。
小苏浅捧着小仓鼠安安静静地看,一个鲜活可爱的生命躺在掌心里,她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浅浅,你摸摸它。”
苏浅听懂了,学着苏汐平日抱她的模样合了合掌,绒毛的触感拢在掌心里,还有小小的爪子踩在手心里想逃。
她合了掌,握不住整颗绒球,手心里越握越紧,掌心一痛,似被鼠牙咬了一口,她面无表情,捏了掌,直到掌心里传来呜咽。
“浅浅,快松手,不要这么用力”苏汐着急地上前掰她的手。
可已经迟了,松开手,里头的小鼠已被捏得变了形,绒毛紧黏在身上,被捏爆的肚子里渗出了血,淋漓地淌在幼嫩的手心。
苏汐瞧着她毫无情绪的眸子,心头一慌,跌坐在地。
苏浅眼中的世界没有那么生动,也没有直观的恐怖,只是一片灰。
没有颜色的鼠,手心里淌着的“水”,碰起来暖热的姐姐
她抱她时很舒服,一双黑白的眼睛此时望向她,却让她想起娘亲看那个人时的眼。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她收了手,没了气息的鼠掉落在地,在草地里抹了两下黏腻的手心,她站起身,朝另一头离去。
苏汐被吓到了,一连几日,只敢远远瞧着蹲在地上看草的苏浅,苏浅也不管她,只盯着摇动的小草静静地发呆。
她从不出声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同苏汐未靠近她前一模一样,可她走得多了,却也偶尔会顿了步子,侧了耳,似在听苏汐有没有跟上来,再继续往前走。
苏汐在后头看着,蓦然就红了眼。
“浅浅——”
她出声一唤,果然见苏浅停了下来,微微侧了身,似在等她抱她的模样。
她咬着唇上前,轻轻拉了苏浅的袖子。
苏浅缩了一下,便又任她拉了,乖乖跟着她走。
小仓鼠她已经葬了,埋在几朵花儿旁边。她牵着苏浅蹲下来,伸手拈弯了一枝花,粉嫩的一朵,却未折下。
她拉起苏浅的手,小姑娘似是有些抗拒,手腕很是僵硬。随她一同拈上那细细的花枝,手指动了动,却是不敢再用力。
苏汐看着她,在她的目光里俯了身,微微嘟唇,在花瓣上映下轻柔一吻。
苏浅有些发愣,看了看两人共执着的花,被苏汐柔巧地弯折向她,她迟疑地俯身,学着苏汐的模样,往下凑落一吻。
温柔的,小心的。
苏汐牵着她松了手,花枝柔柔韧韧地一弹,摇曳着立回了原位。
苏汐将她抱回怀里,搂着她小小的身子,声音温柔怅然,“浅浅别怕,姐姐陪着你。”
可她亦不知,能陪她到什么时候。
那是苏浅第一次开口叫她“姐姐”,低低的声音,带着从未开口的艰涩,带着她特有的孤默,些许颤抖里,藏着难以察觉的依赖和亲近。
“姐姐”
苏汐恍惚看着倾在她身上的少女,她的额靠在她的颈上,带着炽热滚烫的温度,让她一时忘了推开她。
苏浅意识都烧得模糊起来,身上只觉出烫,却也觉不出痛。
她抬头靠近苏汐的唇,看着她本能地闪躲,看着她轻轻缩起的瞳孔。
她蹭了蹭她的鼻尖,无力地笑。
“姐姐说过,不会怕我”
“是姐姐说,会永远陪着我”
“——骗子。”
她撑着柱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晕着娇艳的潮红,乌软的发垂在颊侧,踉踉跄跄往回走,背后洇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苏汐垂落的手轻轻颤抖。
关了门,单薄的身影贴着门板滑落,在门上勾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捂了胸口佝偻在地,“噗”的一声,地上开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苍白的人儿瘫落之际,耳畔传来雁思惶恐的叫喊。
苏浅睁了眸。
或许,她还不如死在姜芜手上,逃回来,却要徒惹了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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