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对我说些什么,新一轮的地动却在此刻发生,小王子站立不稳踉跄几步眼看就要跌倒,我忙接住对方,却发现他已经不再是谢尔曼。
少年的身躯长大了些,变成了19岁的阙鹤,昏迷在我怀里。
“谢尔曼?”
我朝着眼前的虚无呼唤,过了几息,才听到回应。
“阿萱。”
半空中隐约有个纤细的少年身影显现,垂至脚裸的金发比太阳更耀眼,充满泪水的碧蓝色眼睛,比晴空更深邃,容貌宛若最高超的画师用心绘制的像。
眼前的少年,才是谢尔曼真正的模样,侍女们诚不欺我。
他向我笑了笑:“还好……你不是雪花,不会融化。”
“因为我是人嘛。”
我们仿佛回到了第一天见面时的对话场景,只是今天的场面着实不够温情。
“谢谢你,阿萱。”
小王子轻飘飘地落下,伸出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他与我道别:“对不起,因为吾太寂寞了……在这里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所以在你来到这里后,吾贪心的想将你留在身边,想要你的陪伴。”
“你要离开这里对吧?真是抱歉,耽搁了很久你的时间……那么,再见了,阿萱。”
好像是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我看着幻境逐渐褪色,如同时间太久的墙皮,一块块剥落,最后消散。
……
干燥的带着沙砾气息的风钻进鼻腔里,手心与腰间的灼烧痛感顺着四肢百骸撞击游走,我勉力撑起昏迷的阙鹤,看向不远处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的蜃妖:“姐姐,我算达成你的要求了吗?”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人修,虽然修为不高,但你确实不容小窥。”
蜃妖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金镶玉盒子,我与她离得比较远,再加上受伤,不太能辨认那是什么,只能感受到从盒中传来强烈的属于大妖的气息。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还有紧要事未完成。
我看着蜃妖那张美艳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好美的一张脸,好恨的一颗心。
“在我进去幻境前,姐姐你只说要送我一样东西,让我自己去找——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要替你找到某样东西。而如果我没找到它又因为耗时太久死在幻境中,你我之间的约定就会因为我未完成条件而解除,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没有留给蜃妖说话的时间,继续道:“不过我不在意,现在约定已成,我只希望姐姐送我的东西,能是我自己选择的。”
蜃妖来了兴趣,她将怀中宝盒递给身边人后从驼背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走近我:“聪明的人修,你想要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指向一处:“西边的那颗太阳,请姐姐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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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有云: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
阙鹤看着在水池中轻快跳跑的赵寥寥,她撩起裙摆露出一节白皙的小腿,踩起的水花高高溅起又落下,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突然就懂了这句诗的含义。
她穿着属于这个幻境的衣服,却毫不突兀,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种美丽又快乐的模样。
阙鹤那晚并未同赵寥寥说实话,比如他说他被关在某个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实则不然,他的识一直都在自身体内,看着谢尔曼使用他的身体,和赵寥寥度过的时光。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赵寥寥如此博闻强记,她讲的很多故事,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对方说话时妙趣横生,哪怕是没见过的事物,经由她口,似乎也能想象出来。
那一瞬间,阙鹤突然迷茫起来,赵寥寥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想回忆起前世的赵寥寥,却发现除了一开始时与她见过几面受过几次折辱以外,他对赵寥寥一无所知。
前世在衍宗,他相处最多的人是赵渺渺。
他一直都是与赵渺渺,这个他心中真正意义上的师尊在一处。
他与赵寥寥无师徒之实,也无师徒之情,除了刚做徒弟时她故意捉弄嘲笑,后面便不再搭理自己,好似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因此赵渺渺知晓后,不忍看他荒废,才偷偷教导他剑法。
后来听到很多关于赵寥寥的传言,都不是什么好话,他也认定赵寥寥就是传言中的这种人。
直到赵寥寥将他推下高崖的那一刻,他更加确定——赵寥寥就是个修行不精,道心不定,自私狭隘的阴险小人。
可现在,阙鹤怀疑自己真的了解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尊吗?
沙虫那一战,赵寥寥有勇有谋,如今在幻境中她又与幻境主人周旋,向他承诺一定会带他离开这里。
阙鹤看着赵寥寥笑盈盈地叫谢尔曼,看到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不知为何,胸口莫名闷气。
……
偶尔谢尔曼会因为体力不支沉睡,这种时候阙鹤便可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只是这个幻境限制太多,哪怕谢尔曼沉睡,他作为躯体原本的主人,也无法离开太远。
而谢尔曼最容易沉睡的地方,就是这座寝宫。
阙鹤站在赵寥寥床前看她,月光透过窗户分割成几束打在女修身上,而对方睡得很沉。
就在阙鹤这般想的时候,对方紧闭的茶色眼睛突然睁开:“阙鹤。”
是肯定的语气。
她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他和谢尔曼。
阙鹤有些狼狈地错开眼,不知是因为觉得在旁人睡着时盯着人家看过于不妥,还是因为…眼前的女修裸露在外的肩膀与腰肢,还有那睡眼朦胧的表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莫要担心了。”
赵寥寥翻了身,声音低了下去,不多时便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我不是担心…只是…”阙鹤望着对方熟睡的背影,却不知如何诉说。
只是什么呢?少年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