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明明今年多了一个人,窦小祁家却比往年更冷清。许兰清状态一直不太好,但她还是分出精力置办了一些年货,给孩子买了新衣服,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好好过年。
变故出现在除夕前几天。许兰清接到妈妈的电话,她脑溢血住院了。
当年她和窦正礼结婚后,她妈妈就搬回了临市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是她的家乡,她的亲人都在那里,可以相互照应。
窦小祁跟窦少钦一起帮妈妈收拾行李。
“去外婆家过年吗?”窦小祁问。
“嗯,外婆不太好,我们回去看看她。”许兰清回答。
“那爸爸要一起去吗?”
许兰清摇摇头。得知自己生病以来,她与窦正礼一见面就吵架,窦正礼于是更不怎么回家,经常一连消失很多天。她发现自己愈发不在乎他了,他出狱后不仅没有走上正途,反而变本加厉,许兰清觉得自己对他的爱已经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了。
这一年的除夕他们是在医院过的。
外婆的病情不容乐观,开颅手术安排在年节后的第一天。风险很大,却不得不做。
手术的前一天夜里,窦少钦和窦小祁回了外婆家睡觉,许兰清在病房里陪护。老人突然泪眼婆娑,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兰清,一定要跟那个窦正礼离婚。”
“我这次可能……可能要跟你爸去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和两个孩子。”
“我的傻女儿,这么多年,你苦头还没吃够吗?窦正礼他就是个烂人,不可能改邪归正的。”
“一定要远离他,一定。”老人的手布满了输液的针孔,但仍然重重地捏了捏许兰清的手。
许兰清哽咽得说不出话,毫不迟疑地点头。
窦小祁没预想过会这样。
手术引发了脑疝,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带走了外婆。
妈妈被彻底击垮了,她成日以泪洗面,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外婆的后事最终由她老家的兄长操办。
窦小祁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她一想到外婆就很难过,但仍然打起精来安慰妈妈。
在外婆最终立好的墓碑前,按照老家的习俗,后辈要磕头敬上特制的白酒。
妈妈将酒一饮而尽,伏在地上恸哭不起,一些亲戚上前去劝她。窦小祁和窦少钦跪在她身后,兄妹俩深深对视一眼,也磕头后将白酒饮尽。
寒假接近尾声时,外婆的丧事也已经办妥,他们启程回家。
许兰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年会这样度过,她一夜之间便失去了妈妈。曾经她对家庭是如此的向往,而现在,最亲最亲的亲人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关关难过关关过,遇见挫折时,她常这样鼓励自己。这次她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还沉湎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时,另一个打击已经接踵而至。
那天她带着儿子女儿舟车劳顿后回到家,打开门后里面的场景让他们叁个永生难忘。
一群男男女女衣衫不整,东倒西歪地或坐或躺,屋内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锡纸、针管、粉末散落了一地。
窦少钦出于本能地想去挡住妹妹的眼睛。
许兰清扶住墙,几乎无法站立。